三日后,十一月甲申。
裴元景一行已到平阳安庐,寒风刮得急切,脚下定河上的凌冰也已经冻得结实,远处广袤无垠的沙漠,连绵不绝的沙丘上落满了细雪。
走近清晰可见骑兵马蹄的痕迹,平阳有地势优势易守难攻,贾士能屯兵平泽,兼守烨边、平宜。把安庐、昌安、榆关拱手让给了匈奴。
平阳原本地广人稀,自从裴庆镇守边关以来,才日渐昌盛,现在百姓大都出逃,没来得及逃出去的的,大都成了匈奴的刀下亡魂。
裴元景和重越明驾马前往平泽,其余人去昌安给林将军报信。
傍晚时分寒风凛冽,凉意刺骨,路上偶遇三两尸骨,直刀入喉,背刺短矛,皆被匈奴所杀。
裴元景勒住手中缰绳,暂缓了前进的速度。
重越明看出裴元景的心事“十月寒露,林小将军率十万大军夜袭昌安,围于昌江,匈奴被打的连连后退,后退于安庐江城自守不出,林将军下令攻城,不利而还。”
重越明继续说“因何不利而还,主子爷应该也是知道的,贾士能命手下秦长风率军援助,利用安庐江城百姓为饵,重创宁军,到头来百姓死了,宁军败了。”
裴元景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神色平静“越明你话太多。”
重越明继续说“为将者若一昧心软仁慈感情用事,注定会败,所谓有得必有所失,平阳的局势不是我们造成的,是朝廷造成的,若他们肯有一人信主子都不会是现在的地步。”
裴元景翻身下马把马栓到土丘岩石边的胡杨枯木上“平阳局势的确不是我们造成的,却是我们放任的,人主莫喜强臣,臣下戒怀妄念,越明你逾越了。”
重越明只能开口“是属下逾越了。”
裴元景笑了笑“可你说的也没错,圣上疑心,太子敌视,贾士能贪婪,而我也并非什么舍己为人,公而忘私之人,既然他们希望如此,我也只是遂了他们的意罢了。”
重越明也笑了笑,早在裴元景利用监察百官之职,建立云阜茶馆把消息给卖出去的时候,他就知道顺势而为这四个字的意思,远不止看上去那么简单。
土丘下有一个被侵蚀坍塌形成的岩石空洞,空洞不大但是容纳两人还是绰绰有余。
重越明也翻身下马,拾了些胡杨枯木生了火,火光跳动生起暖焰,照亮了不大的岩洞,外面依旧寒风呼啸。
重越明继续加着枯木,火焰腾起噼里啪啦作响“我们伪装成玄甲军果然奏效,那群蛮人也没有起疑心,我们明日大概就能到平泽了。”
裴元景拿出圣旨,把那道若肯受降,即封贾士能为漠戎郡王的圣旨投进火堆烧了个干净,上好的蚕丝在火舌的吞噬下,即刻化为灰烬。
裴元景神色未有一丝波动,墨色的眸子映着跳动着火光。
高妙仪睡了三日,直到第三日寅时才醒,她浑身发软没什么力气,也提不起精神。
她微微抬起头看到屋里金色的幔帐,燃着壁挂的长明灯,金烛台上燃着蜡烛,汉白玉的地砖铺着喜鹊登枝的毡子,明亮的颜色晃得高妙仪头晕,这是母后凤仪殿。
高妙仪起身下榻,自己匆忙套了衣衫就要往外走,却又因没什么力气脚步虚浮,郑婉蓉在身后叫住高妙仪“你这是要去哪?”
高妙仪停住脚步“母后儿想去看看安儿。”她还想去看看大皇兄。
郑婉蓉似乎是看出高妙仪心中所想“是母后错了。”
高妙仪转过身,不明白母后是何意。
郑婉蓉开口“母后原以为能护你一辈子的,可一辈子那么长,哪能时刻伴你左右,有些路你必须要一个人走。”
高妙仪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大家还好吗?玉珠在司药局的同谋可查出来了?姚春和敛冬可还好?”
郑婉蓉摸了摸脸上被脂粉遮盖的伤口,虽然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可她依旧如鲠在喉。
她拉着高妙仪坐下“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了解一个人的本性更困难的事了,每个人的善、恶程度不同,本性与外表也是不统一的,有温良而为诈者,有外恭而内欺者,有外勇而内怯者,有尽力而不忠者。”
高妙仪沉思了会“人心诡谲,不可尽信,儿知道的。”
“你不知道,当道理只是道理的时候,谁都不会把它放在心上,当道理变为现实的时候,一切才追悔莫及。”
“母后想说什么?”
郑婉蓉看着高妙仪“玉珠以前是本宫的人,是本宫派她去监视高嵩的。”
高妙仪垂下眼“是儿把她调到司膳房的。”
“这件事本宫不怪你,起了异心的狗到哪都是关不住的,相反这件事你做的很好,五皇子中毒落下了病根,大皇子昏迷不醒,相比我们付出的代价,这笔买卖还是很划算的。”
“安儿他怎么了?大皇兄为何还没醒?”
“这跟我们都没有关系,虽然此事水落石出,可徐千雁以后势必也会对我们有所防范,高嵩那孩子你也要离得远远的,免得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