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殇(四)
就这样没了声息,场中的战乱也已经渐渐的平息了,玉璇玑的人只剩下十几个人,现在都围绕在玉璇玑的身边,做着最后的挣扎。
雨势愈发的大了,马车中奔出一个人来,正是田怡,凌兮怔怔的跪在承一的身边。身上的衣裙已经被雨水浸湿了。
田怡扑过去,指尖颤抖的触摸上承一的脉搏,他的脉搏在渐渐的微弱,田怡似乎有些不甘心 ,手指又探上了他的颈脉。
同样的微弱,她颓然的放下手,她似乎是不忍的看向凌兮,她声音飘忽的道:“皇妃,那东西伤及了承一公子五脏,怕是——”
后面的话她不忍说下去,第一次,她竟然开始痛恨自己为何要学医术,人人都到学医救人,人人都到悬壶济世,但是却没有人知道,当一个生命在自己的面前流逝的时候,那种无能为的挫败感。
她默默无声的退下去,因为她知道凌兮一定有很多的话想跟承一说。
承一双眼依旧紧闭着,唇角的血水被雨水冲散了,又流出来,又冲散了,如此反复,突然承一剧烈的咳嗽了一声,人也幽幽的转醒,凌兮眼底似乎是有光慢慢的燃烧了起来,她跪着向前两步,将承一的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
承一缓缓的睁开眸子,看着凌兮,嘴角牵起一个温柔的弧度,笑道:“兮儿,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你。”
凌兮眼中都是泪水,渐渐的模糊了视线,她猛地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忙道:“师兄,我没事的,师兄,兮儿带你回京城,师父在京城,我带你回京城。”
凌兮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喃喃自语道,眼底有光在微微的闪着,对了,师父一定可以的。
承一却缓缓的闭了闭眼睛,像是哄着小孩子一样的道:“兮儿,不要这个样子,我自己的身体,我能感觉到的,我怕是不能见师父了,怕是日后也不能护着你了。”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陆七!陆七!现在就备车回京!”凌兮大声的喊道。
承一只觉得身上的力气在一点一点的消散,他费力的抬起手来,敷在凌兮的眼睛上,凌兮猛地就好像是静止了一般。
她眼前是一片黑暗,承一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是却一字一顿,清晰的传入她的耳中。
“兮儿,你知道,师父刚将你抱回山上的时候,你只有那么小——咳咳——你不爱哭,有一次我偷偷的找了糕点喂给你,谁知道你不能吃,那次差点出了事。——我就跪在这样的雨夜里,那是你哭的最惨的一次,哭累了,声音就小的像是猫儿一样。那个时候我就下定决心,这辈子,都要护着你——”
承一一段话,缓了好几次才说完整,凌兮点了点头道:“既然师兄说了,要一辈子护着我的,你不能——不能说话不算数。”
凌兮哭的越发的凶了,承一心疼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这是他这辈子放在心尖上的人,但是他却做不到永远的陪着她了,手中的长剑被散落在一旁。
本就陈旧的剑穗流苏,沾染了泥水,颓败的扔在一旁。
他对着凌兮道:“兮儿,把我的剑拿过来。”凌兮伸手将剑拾起放在承一的手中,承一手指摸上那个剑穗,笑的满足。
他眼神渐渐的模糊了,好像日子又回到了几人在月霞山的时候,师父坐在杏花林中煮茶,自己在练剑,凌兮则下躺在树枝上,偷喝去年师父埋在树下的桃花酿。
“兮儿,你又偷喝桃花酿,师父知道了又要责骂你了。”他收了剑式,嗔怪着说到。凌兮则将最后一口饮了干净,随后有些微醺的纵身跃到师父的旁边,脸颊微红,撒娇似的问道:“师父,你会责怪兮儿么?”
萧云清头都不抬,塞给她一盏刚烹好的茶水道:“要罚,便罚抄录道德经五十遍好了。”这样的画面一点一点的在承一的眼中定格,最后零落成一地的杏花。
他恍然间想起,之前答应过凌兮要带她回月霞山的,他费力的偏过头,看着凌兮的侧脸,似乎要将她深深的印在自己的脑海中,他手指微微的蜷起。
凌兮看着承一,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直觉心脏被一只大手箍住,慢慢的收紧了,她唤他:“师兄你不要睡好不好,你答应我明年三月带我和孩子回去看杏花的,你还没有回去见师父,也不知道师父一个人在京城,是瘦了还是胖了师兄,兮儿不想你睡,你醒醒好不好?”
她每说一个字,呼吸便艰难半分,承一深深的看了一眼凌兮道:“兮儿,对——对不起——”
这是他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一句话,凌兮握着渐渐冰冷的手,不愿松开,然而那手已经没有力气的支撑,不断的往下滑着,凌兮伏在身子,将脸埋在承一的胸前,痛苦的呜咽嘶吼着,像是一头绝望的困兽一般。
轩辕赫从山顶赶回来的时候,便看见的是这样的一副场景,他怔在原地,没有想过,就在上一秒还在并肩战斗的人下一秒就躺在这冰冷的雨水里,他身边的凌兮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清冷,端庄,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凌兮透着绝望和巨大的悲伤。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