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儿走后,任素言缓缓坐回一侧的红木花椅上按揉着眉心。
青支走上前,帮她敲背,低声问:“小姐,你为何先应下她的请求,事后不向皇上提起便是,何苦要和她翻脸呢。”
任素言叹了口气,缓缓抬起眸,攥住青支的手掌。自从入宫后,任素言便让人给她做了个特制的手套,五指处塞进了木棍,袖口很长。她戴上,除了僵硬一些,倒也不易看出手上的残缺。
“帮她是情分,不帮她是本分,这是在市井间人人都知道的道理,偏偏她不懂。她是个单纯的孩子,以为自己付出多少情,便能得到多少情。可这世,从没有这样的道理。我不帮她,便是叫她认清现实。温府倾倒,她等同于丢了靠山,往后在后宫中的生活更加举步维艰。她若是不能学会自保,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她活不了多久。”
“小姐还是在帮她?”青支低声问道。
任素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目光变得幽深起来。
“她方才问我,是不是我杀得温成礼。”她扶着桌沿缓缓站起身,连日来的失眠让她整个人提不起一点力气,“我挺庆幸,她问的不是温成礼的死与我有没有关系。”
“她只是问,是不是我杀了温成礼。所以我可以在心里安慰自己,温成礼的死,我只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并不是杀害他的真正凶手,所以我说不是。”她回头去看青支,希望她能懂得她的意思,可是青支一脸茫然,竟是没有听懂的样子。
温成礼的死是罪有应得,温政被问罪也是罪有应得。可温良儿却不一定这样想,这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的亲弟弟,一个是她的父亲。无论他们犯了多大的错,她都会希望他们能好好的活下去。
任素言做这些事情,并不后悔,却对温良儿有些愧疚。
前世的温良儿,她并没有什么印象,只隐约记得她好像嫁给了一个贵胄家的公子。若不是命盘错乱,她一定会像前世一样嫁给一位如意郎君,压根不会进到肮脏污秽的后宫。
她不是个乐于争宠的人,做了糕点,只敢送到她这儿来,只为了让梁佑璋吃上几口。平日里,就约着她品品茶,赏赏花。任素言从没见过像她这样在后宫还能生活的如此安逸的人,她的血是红的,心是干净的。这让任素言又羡慕,又心疼。
青支仍旧一副迷茫的模样,任素言只望向窗外正奋力捕蝉的公公,淡淡笑了笑:“她早一点儿对我失望,就不会这么恨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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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昭仁殿内,满朝文武在争论着一件关于北境的事——出兵攻打突厥。
有人说:“从一年前扩充兵力,囤积粮草,不就是战前准备。突厥虽善战,但终究是个小国,不比大岳兵马富足。百年以来都对大岳朝贡,却因为硕王和解,竟让突厥不再朝贡,这是大岳的耻辱。所以这次,必须要一雪前耻。”
又有人说:“大岳
是大国,自当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当初同意和解,如今轻易撕毁合约,实在有失大国风范。”
此言一出,便立刻有人接话道:“想打仗,理由还不好找?再者说,当日达成和解的人是硕王,和解书上是硕王的印章,并不是咱们大岳的玺印,不足为证!”
当日硕王和突厥和解,本休了两份和解书传入京城让先皇加盖玺印。奈何玺印未曾加盖,先皇便病殁。此后一段时间,整个国都便陷入一阵腥风血雨,这件事情便被搁置,当然这其中也有新帝梁佑璋的刻意为之。他为得,大概就是今日可以名正言顺的耍赖。
不过这一次,他却不知是为了攻打突厥,拓疆开土,争回国体。
他目光一转,落在了站在一侧的任承忠的脸上。
任承忠像是得到了某种命令,他缓缓往前两步,拱手道:“当日费渊之事后,圣上以讨伐反贼之名北伐,为得是什么。”
他此话一出,殿内霎时变得一片寂静。为得是什么,在场的大臣个个心中明镜似的。那时硕王手握虎符,又与突厥达成和解,对梁佑璋的皇位极具威胁。
当日北伐,自然是为了能够除掉硕王。
可惜梁佑璋为了一介女子,竟放过了硕王,这让群臣心中多有不满。虽然如今虎符已经收回,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硕王在国都中数十年的根基尚存,那些隐在黑暗处,不为人知的力量实在令人担忧。
温政之事,梁佑璋心中一直生疑,那日和任承忠商议了许久,越发觉得不对劲儿。如今臣心不稳,梁佑璋正是需要一群誓死捍卫他的人,就算私盐查出了什么,若让他提前知晓,必定只会给温政警告,暗下了结此事。
可总好像有人在推波助澜一般,偏偏让陈老先生在朝堂之上,当着群臣的面揭发温政的行径,让他不能再徇私,摆明了就是想要温政的性命。看似这幕后的人是和温政结了梁子,实际上是他梁佑璋的仇人。
他不得不联想到北境的那位,又一想那日任素言所言,他便更加觉得不能让硕王久活了。
任承忠只说了这么一句,当下就有人会意,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