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朱婉走得仓皇,整个长乐宫的奴才们都长吐了一口恶气。这两年来,任朱婉明着暗着给长乐宫使过不少绊子。当日梁璨刚遭不测时,她还特地跑过来刺激一番,若不是而后任素言回了宫,梁璨怕早就被折磨死了。
直到任朱婉走后,任素言才抬起眸仔细打量着正厅。
手边的梨木梅花椅子磨损严重,正厅之内博古架上只有几盆盆景,竟连一件古物都没有。她端起婢子呈上来的茶一看,茶色黯淡,茶叶粗渣沉在杯底,一看便知是放了许久的老茶。
自从梁佑璋登基后,太后便在宫中诵经念佛,免了后宫妃嫔的请安之礼,终日深居简出。自从任素言入宫,她并未来过长乐宫。想与梁璨说话,便派青支来请她,行事十分低调。一来,是怕惊扰了太后,二来,六宫之中盯着她的人太多,与长乐宫走得太近,会给她们母女二人引来祸端。
她当首六宫后,给长乐宫的例份并不少,如今看长乐宫如此简朴,不由得蹙了蹙眉头,刚想说什么,突然又明白了过来。
太后这是和她想到一块去了。她回宫之前,后宫大权在任朱婉手中,她对长乐宫的苛刻,宫里的人都看在眼里。就算她只是给长乐宫正常的例份,只怕也会让别人觉得她亲近长乐宫。
“今日之事谢谢你了。”太后站起身,朝她淡淡笑道。
太后身穿着一件石色的禅服,手里还盘着佛珠,模样看起来像是道观里的尼姑。可纵使洗尽铅华,她的眼角眉梢却透露着那种难以名状的威严和气度。
她颔首低眉道:“应该的。”
太后看向缩在椅子上,眼神空洞的梁璨,无奈又疼惜的叹了口气:“当初璨儿发生那样的事,我是恨极了那个女人和他。可那时转念一想,自来祸福相依。大局已定,我们这些后宫的女子没有翻身的机会。那样也好,总归璨儿也落不着什么好的归宿,出了那样的事,他也就会放过璨儿,日后那些前朝的联姻之事,便再也落不在璨儿头上,就让她跟着我在这长乐宫中苟延残喘的活着,好赖也能保下个性命。可如今看来,到底是我想
多了。”
任素言缓缓回眸,温柔的目光落在了梁璨身上,她对太后道:“大局已定?也并不见得。璨儿那么小,她怎么也得觅得个如意郎君嫁出去,可不能在这深宫之中闷到老。”
“活着已是难事,哪里还能觅得什么如意郎君。”太后垂下眼眸,无力的说道:“先皇留下的公主,待嫁的只有璨儿一个。若当真要和亲,除非璨儿死,否则皇上是万万无法封宗亲小姐为和亲公主去糊弄突厥。”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死路,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如今和亲之事尚且不是定数,您何必杞人忧天,我们静观其变就是。”她低声说道,随即走到梁璨身侧,轻轻拉起她的手拍了拍。
梁璨缓缓抬起头,拿浑浊的眸子盯着她,声音低微而又沙哑:“可是方才有人传信来,皇兄重伤,他恐怕回不来了。”
任素言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戳了一下,她微微一怔,随即眉眼一扫,青支立刻心领神会,遣退了一众婢子太监,守在了厅前。
她轻轻地将梁璨揽入怀中,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低声安抚:“只是受伤而已,打仗怎么可能不受伤,他没事的。”
“可是......”梁璨倚在她的怀里,眼泪汹涌而出:“可是阿言姐姐,就算他回来,我是不是也等不到他了。”
“说什么丧气话呢。”她轻轻抚着她的背,眸中的心疼呼之欲出,“我方才已经说过和亲之事,尚未有定数。婉贵妃来唬你两句,你还当了真。”
“可是......”梁璨眨了眨眼睛,一时间不知所言。
任素言拍了拍她的背,低声道:“好啦,别可是了。璨儿也该长大了,你得学着对付坏人,保护好自己。命是本儿,你得好好活着,才能有机会惩罚那些伤害你的人,对吗?”
梁璨抹了把泪,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狠狠地点了点头。
朝云宫里,瓷器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任朱婉像是一只发了狂的豹子,狠狠地将青釉茶盏摔向地面。绿莺知道她这是为在长乐宫的事情发火,也不敢劝,只战战兢兢的立在一侧。
突然任朱婉猩红的眸子朝她望了过来
,她指着满地碎片对她道:“你给我跪下!”
绿莺霎时间白了脸,慌忙跪了下来。尖锐的碎片刺着她的膝盖,不一会儿便有殷红的鲜血浸透衣衫流了出来。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奴婢知错了!”
任朱婉冷哼道:“你知错了?你可知,你那一手滑,就是把本宫的心思***的放在了那些人面前。任素言那个嚣张的气焰,你看见了吗?都是因为你这个贱婢,她才有机会那么对我,都是因为你!”
她猛然抬脚,狠狠地朝绿莺额间踹去。绿莺被踹的一个踉跄,扑到在地。细小又尖锐的骨瓷碎片插入她的手掌中,顿时细密的血珠顺着她的掌心涓涓的流了出来。
绿莺痛苦地叫出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