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支前脚才踏入宫门,脊背便生出一层冷汗。
眼前的景致怎能用破败二字形容,庭院中杂草横生和宫外别无二致。正对着她的是一排暗红梨木门,有些年久失修,摇摇欲坠,为风吹动,发出几声低低的吟鸣,如泣如诉。
几经风霜,那木门上许多地方的暗红色剥落,更加像是血迹斑斑,如同鬼魅从十八层炼狱伸出来的手。
风过,门动,似索命的冤魂飘然而过。
夜深露重,这宫内连一盏灯都不曾掌,偌大个荒凉的宫殿,竟不见一位宫婢太监。
是了,被打入冷宫的主子,向来是连最低阶的婢子都不如,谁又会伺候她呢。朝云宫之事,皇上龙颜大怒,一气之下将朝云宫里有关联的宫婢太监全全处死,没关联的没收所有俸禄逐出宫外。
整个宫中,谁还会想得到她呢。
青支却不同情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今的任朱婉,如何的惨绝人寰,境遇如何令人触目惊心,她就如何的让人恨到几乎要咬断牙根。
眼瞧着任素言拐过了走廊,迅速的朝前走,青支再顾不上对周遭之景的恐惧害怕,索性不看脚下,提灯小跑到任素言身畔。
“小姐,你可知道婉贵妃被关在何处了?我们可需要找一找?”青支虽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在这静谧地好似只有脚步声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任素言走得极快,青支小跑跟在身畔,手上撑着的宫灯随着她紊乱的脚步火光跳动,明明灭灭。只能叫人看得到脚下的路,却看不清走路的人脸上的神情。
可青支却感觉到,任素言对这里的每一条路都十分熟稔,熟稔到几乎闭着眼都能一丝不差地穿过走廊,拱门。
她好似沿着这些路,走过了许多遍一般。
“不必!”任素言话音刚落,脚步便停在了一间破败房屋的门前。
她的眸中好似忽然间着了一场经久不灭的山火,浓浓黑烟,卷卷而上。
任朱婉,彼时你终于如愿以偿坐上了皇后之位,将我的渊儿丢进锅中烹煮
之时,来狱中朝我耀武扬威之时,怕未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有今日吧。这一次,住在这里儿的人成了你,来耀武扬威的人却是我。
青支跟着停下脚步,顺着她的眼眸朝前方望去,低声道:“会是这儿里吗?”
任素言点了点头,淌过杂草,走到门前,指尖轻点,未上门闩的房门便应声打开。里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老鼠逃窜带起的一阵窸窣声响。
迎面扑来一股恶臭,像是这世间万般难闻的味道尽数混到了一起。有血的腥味,饭菜腐烂的酸臭味,还有人排出来的污秽之物的骚臭味。任素言好似什么都没有闻见,她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从青支的手中接过宫灯,大步迈了进去。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左手边应该有一架木制镂空海棠花的屏风。果不其然,屏风映入眼帘。
绕过屏风,应该是一张年久受潮,为风雨侵蚀后破败不堪,好似随时都会轰然倒塌的黄花梨木描金床。果不其然,那里当真有一张梨木床摆在那里。
她越走近,恶臭之味便更加浓重,窸窸窣窣的声音,越发显得清晰。
她提起灯,朝床上照去。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声音不大,却掺杂着惊恐和慌张之意,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亮。
顺着昏黄的灯光望去,床上躺着的女人头发蓬松乱如麻,几乎盖住了她的整张脸。两绺青丝垂在肩头,***的,像是一根粗麻绳,细细看去,才发现是血水粘在发丝上凝固了。
她的双臂从肩头处砍去,如斧刀所为,伤口干净利索,上头敷着上好的药膏。往下看去,她的小腿亦是空荡荡的,在冷月的清辉下越发显得诡异。
床上的被褥也沾满了血污,还有些别的东西在散发着骚臭味。床边的地上有几只摔碎的碗碟,米饭上已经冒起褐黄色的长毛。
躺在床上的女子,动弹不得,她却用这世间最恶毒的眼神在瞪着来人。
纵使青支一早便知任朱婉的处境,但耳闻和眼见毕竟不同。她才知道,原来皇上狠下
心,竟是这般狠。
她没有四肢和舌头,便是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听闻皇上吩咐,一日三餐,必须让她进食,若她不吃饭,来送饭的宫婢太监哥哥都要领板子吃。眼下看着满地狼藉,饭菜零落,想必那些宫婢为了不领板子吃,没少用蛮力强制她进食。
若是日后,日后任素言所谋之事露出了些许马脚,她会落得何等境地?青支不敢想,她只盼着,只盼着硕王尽早归都,能有法子将任素言才从皇帝后宫的这个深渊沼泽地里救出去。
任素言看着面前女人极具仇视的目光,面色平静,甚至还有一丝奇异的快感,她淡淡笑开道:“看来婉妹妹,在冷宫之中过得并不好。”
她刻意低眸,在任朱婉的身上打量了一圈,讥诮道:“如今的你想要自杀了结,怕都不能够吧。”
任朱婉无法说话,只能瞪着浑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