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定宫内,任素言屈膝跪地,目光淡然。
皇帝斜斜地倚在龙椅上,面色深沉,令人捉摸不透。
“京城内的谣言闹得沸沸扬扬,朕重病卧床,尚要被这些杂乱声音扰了清静。今日朕唤你来,你可知是为了什么?”皇帝的声音沙哑又无力,仿佛将要枯竭的油灯,扑闪着最后一丝光辉。
任素言径直答道:“皇上心中已有定论,想必不会再费一番周折盘问我的身份。”
皇上目光幽深地注视着她,随即在林公公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你倒是爽快。”
“朕早就注意到你不是个简单的女子,京城那些风言风语传入宫中,朕觉得尚在情理,却在得知你的身份时还是忍不住惊诧了许久。”皇帝缓缓迈步走向她,“你来京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任素言莞尔一笑:“我的目的,皇上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皇帝闻言,眸色陡然凝成寒霜,冷冷地盯着她。
“你以为你的背后是大岳,朕就不敢杀你了吗?”
任素言淡笑道:“皇上为什么要杀我!”
“乱我朝纲,害我忠良,离间我父子二人。大历如今这乱局,难道不是拜你所赐!”皇帝声音激昂,双目怒睁,额前青筋跳动,显然怒不可遏。
任素言在这帝王盛怒的目光下,缓缓站起身来,面不改色道:“乱朝纲?我做得哪件事情,乱了朝纲?害忠良?”
她故作沉思片刻,才道:“若小女猜得没错的话,皇上口中的忠良莫不是文府?”
“文府恃宠而骄,行事乖戾,京城百姓对其早有怨言。皇上念及文皇后之情,对文府百般优待。可文府从傅琮之命,招揽大臣,建青楼,拐幼女,害得上百户人家饱受丧女之痛。这叫忠良?”
任素言目光灼灼,掷地有声,姿态不卑不亢,一时之间,皇帝也没了言语。
她继续道:“皇上和琮王之前,从不是小女离间。对忆心公主下毒手,栽赃皇后的人是他,谋害顺贵妃腹中龙胎的人是他,李皇后的死,他亦脱不了干系。逼兰心公主嫁给魏嘉,害得兰心公主以死明志的人还是他,如今选择在函州起兵的人,依旧是他。而选择对这样的儿子失望的人,是皇上您。”
皇帝面对她的指责,早已怒不可遏。此刻他正俯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被气得满脸通红,鼻翼翕动,指着任素言,张了张嘴巴,却没能发出一个音。
任素言挺直腰杆,道:“皇上方才问我的目的是什么。傅琮杀了我母亲,嫂嫂,还在我面前杀了青支,您觉得我千里迢
迢来到大历还能是为什么?”
皇帝指着她的手指不住地颤抖,咬牙切齿道:“朕竟然都是你的棋子,你好大的胆子!”
任素言微微颔首,道:“皇上言重了。从头到尾,我都不过是一阵微弱的风,若非原有火星在,这场大火,无论如何都是烧不起来的!”
“来人呐,来人呐!”皇帝气急,踉跄着转身,怒吼道:“将她拉下去,斩了!”
林公公忙劝道:“皇上三思!无论如何她都是大岳的硕王妃,若是杀了她,咱们如何向大岳交代!”
“她这样胆大妄为,难道不是大岳皇帝的主意?如何交代?朕还想问大岳皇帝要一个交代!”皇上吼道。
林公公忙宽慰道:“皇上息怒,太医说了,您实在不易再动肝火了!”
皇帝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晕厥,林公公忙将他扶去了龙椅前坐下。
皇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目光仍如鹰隼般落在任素言身上,怒意不减。
就这样静默着僵持了片刻,大殿内的气氛好似能凝结出冰霜来,令人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
突然,殿前一阵嘈杂的声音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安静,随即有脚步匆匆迈了进来。
傅忆心奔至殿内,两颊微红,额前冒着细密的汗珠,想必她是一路从忆心阁跑来的。
皇帝瞧见她,怒意才渐渐平缓,低声斥道:“忆心,你跑来做什么?”
傅忆心瞧见任素言平安无事,放下心,朝皇帝笑道:“到了请脉的时辰了。”
自从皇帝闻函州兵变而昏迷后,傅忆心便一直埋首在太医院,为皇帝抓药试效,就连请脉这类琐事,她也替太医揽了。皇帝为她这份孝心,无比宽慰。
此刻皇帝并没有觉得欣慰,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这颗明珠就是从硕王府上寻回来的,她理应认识任素言,可她从来没和自己说过。
可眼下他懒得计较这些,只挥了挥手手,示意她退下。
皇帝无奈,只得由着她。
半晌儿,他才再次出声:“大岳派细作来京城,委身国公府,乱我朝纲,恕不能忍。今朕已查明,传令下去,将细作任素言就地缉拿。细作住在李府近一年,李国公竟丝毫未察,此事算起,他也有罪,一并罚之,剥夺爵位,命其任徐州刺使,一月内上任。至于太子...”
任素言闻言,淡淡道:“皇上怕是忘了,当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