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芙妮岛,月神宫后院。
穿过矮松和拙朴的步石林,绕过清冽如泉的洗手池,沧桑厚重的石灯笼营造出了日本传统中和、寂、清、幽的氛围。只是这样走着,就会叫人心里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半轮夕阳落在水平面上,余晖染红了河水,整个世界像是被淡红色的雪覆盖着,既寒冷又温暖。
小径的尽头是一片很小的原野,原野上开满了红色的石蒜花。这是一种很美的花,花瓣如丝如缕,艳红如血。在中国和日本,它还有个名字叫做“曼珠沙华”,美得不似人间,却透出一股浓重的哀伤。
花丛轻轻摇曳,远方立着一根白色大理石的十字架,那是一座坟墓。
洛雨笙愣了一下,她看见祁夜披着一件黑风衣,默默地坐下,把前额轻轻贴在那根晶莹的十字架上。他的睫毛微微垂阖,神情那么安静,像是在和心爱的女孩额头相抵。
“好久不见。”年轻人轻声说,“我回来了。”
洛雨笙站住了。她已经见识过这个男人的很多面,桀骜的、冷酷的、风流狂放的……却不曾想过他也会有如此柔软的时刻,像是冰山开裂,温暖的水流破冰而出。
原来薇儿说的不全对,祁夜也不是真的完全没有感情。他对绝大多数事物都表现得漫不经心,却对极少数东西格外在意,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握在手里。
能走进祁夜心里的人很少很少,可一旦存在,他就是那种会为了你去死的男人。
她想表面上祁夜和他父亲雷伽·坦格利安很像,个性狂傲又凌厉,是那种高高在上俯瞰一切的贵公子。可他的内心深处又那么孤僻、彷徨而敏感,在这一点上,倒更接近于他那出身并不高贵的母亲。
原来魔鬼是那么悲伤的东西么?你威风凛凛,你毁天灭地浴血屠龙归来,其实也只是在追逐某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啊……
她想要靠近,却又不敢迈动步子。这一刻祁夜变得陌生而遥远,身上笼罩着一种寒冷的威严,无形中拒人千里之外。
要离开么?理智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心底却又有一丝奇怪的不舍。
“喂,”这时候祁夜开口了,眸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在那里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对不起啊,我……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的。”洛雨笙只觉得浑身一冷,连忙说,“我现在就离开。”
“算了,你已经打扰了。”祁夜冷哼一声,转过脸,“想来就过来好了。”
“哦……”
洛雨笙缩了缩脖子,悻悻地走了过去。她不敢和祁夜靠得太近,只能在离他两三米远的地方坐下,偷偷打量他的侧脸。修长而利的眉宇微微皱起,祁夜的脸色却是淡淡的,并不像平常那么冷峻。额发垂落下来,遮住了这个男人深邃的眼瞳。
她忽然觉得他们就像两只快冻僵了的刺猬,在寒冷黑暗的森林里相遇。满心警惕,怕被对方身上的刺扎伤,却又舍不得那一点点的温暖,不愿远离。
“说起来,雷伽先生对夫人是真的很好呢。”沉默了几秒后,洛雨笙努力打破了沉寂,“为心爱的人建一座跨国桥什么的……真的很浪漫啊,全世界的女孩都会羡慕她吧?”
“有吗?”祁夜嗤笑一声,“你要是要那么多钱来挥霍,你也可以啊。”
洛雨笙噎住了。这个男人的话里永远都带着刺,时不时就会刺你一下,伤人也伤己。
“你好像很愤世嫉俗?”她问。
“如果你是指‘讨厌这个世界’的话,嗯,差不多。”他点头,淡淡地说,“我确实不怎么喜欢这个世界……当然了,它也不喜欢我。”
祁夜点起一支烟,火光明灭,一缕淡青色的烟气袅袅升起,朦胧了他的神情。洛雨笙看着那张侧脸,有时像是少年,有时又像一座风化了上千年的古老雕像。
“为什么不开心呢?”洛雨笙心里微微一动,说,“你那么年轻,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身边也不缺少爱慕你的女孩。”
“这是世界上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生活吧?多少人勤勤恳恳一辈子,也换不来少主你一天的风光。”
说实话,洛雨笙真不明白祁夜有什么可不满意的?长得帅气又能打,家族富可敌国,命里还自带无数桃花。总之这家伙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好莱坞大片,充分诠释了什么叫“牛逼”。要是高富帅如他都这么郁闷,那些头发乱蓬蓬宅在寝室里找不到女朋友的衰仔岂不是该去跳海?
可她又觉得祁夜的孤独不像是装出来的……他就好像童话中被囚禁在黄金宫殿里的罪人,满目望去都是冰冷的珠宝,感觉不到阳光和花香。
她仰起脸,对着天边那抹水红色的霞光轻轻吐出一口气,“命运这么厚待你,如果连这样都不觉得幸福的话,你是不是太贪婪了呢?”
“幸福?”听到这个词祁夜唇角牵动了一下,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他转头看着女孩澄澈的眼瞳,认真地问:“洛雨笙,你有在我身上看到过这种东西么?”
洛雨笙一愣。她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