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把钱存进腾冲的钱庄。看到钱庄字号,楚河猛然想起,这个钱庄正是当初宋世择告诉他的那家。如果不是那封信被雨水淋湿,自己也许已经在这个钱庄掌柜的帮助下回到家乡,不知那又是怎样的道路。楚河笑着摇摇头,谁知道呢。
潘家钟很快就联系到了军火贩子,看样子和他打过交道。这人姓薛,是一个军阀的后勤官。其时,中国军阀割据,很多下级军官都勾结长官,将政府的军用物资拿出来偷偷贩卖,这是世人皆知的秘密。
楚潘二人和薛军官饮酒作乐多日,终于把生意谈成。他们用八千大洋,换来了几十条汉阳造和几千发子弹。事情办妥之后,潘家钟回到缅甸召集人马,楚河则留在腾冲,守着武器,等候消息。
数日之后,楚河买通关口的官员,把军火运送到边境对面。在一个山间空地里,和潘家钟的部下碰面。三四十人,都配置了武装。
楚河看着那些被潘家钟召集来的年轻人,眼睛眯着。谁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潘家钟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身世。
潘家本是缅北地区的一个大家族,族谱可以追溯到明朝末年,祖上是跟随永历帝的武官。潘家人在果敢地区生活了几百年,有自己的地盘和武装力量,他们从未忘记自己是汉人,念念不忘故土。但是土司杨家在英国人侵占缅甸的时候,为了保留自己的地位,归附了英国人,完全脱离中国政府。这引起了潘家的不满。
潘家钟十一岁的时候,潘家发动叛乱,反抗杨家。杨家在英国人的支持下,最终击败了潘家,吞并了潘家所有地盘。潘姓家族被剪灭,潘家钟的父亲当时就被俘处决,潘家钟族中的叔伯和兄长都四散逃脱,最后都被杨家抓到,一一处死,年纪尚幼的潘家钟则流落到克钦。十一岁的他已经记事,知道潘家的死敌是土司杨家,小小年纪就立下誓言,一定要推翻杨家土司的势力。他从那个捕杀大蚺的缅人村寨里逃脱之后,就混迹在缅甸的各个地方,一身武艺的他,最后给克钦的矿主吴热当了亲信。私下里,慢慢联络到了潘家当年的族人。
现在站在楚河面前的,都是当年幸存下来的孩童,杨家铲除潘家时的漏网之鱼。
“我们要想办法攻打吴热。”潘家钟对楚河提议,“尽快把那个矿给抢过来。”
“不行,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劫道。”楚河否定了潘家钟。
“为什么。”潘家钟说道,“我们有枪了。”
“吴热至今还把持着那个矿坑。”楚河说道,“并不是他运气好,而是旁边的武装都不愿意先出手。”
潘家钟说道:“谁先和吴热打仗,最后都是给他人当替死鬼……”
“就算是我们打赢了吴热,能剩下几个人?”楚河说道,“到时候当地的土著会支持你吗,汉人最大的势力杨家会支持你吗?”
“当然不会。”
“我们先劫道。”楚河说道,“我们差钱,差很多很多的钱。”
“我们抢烟土。”楚河笑道,“拿的东西比翡翠还值钱。”
“可是贩卖烟土的人都神出鬼没,连军队都摸不清他们的行踪。”
“我知道。”楚河偏了偏脑袋,“我熟悉他们的财路。”
“那就干吧!”
时光荏苒,一晃半年而过。
老街贩卖烟土的大头领之一张掌柜,最近很头疼。从果敢去云南的烟土道路,出了一伙土匪,他们不找别的商人的麻烦,专门抢烟土贩子。这伙土匪武器精良,神出鬼没,对地形非常熟悉,而且很清楚运送烟土的道路和时间。
最让张掌柜烦心的是,这伙人从来都不碰他的货。他做这行多年,同行挤兑、遇到不能共处的对手、火拼,都在所难免,若说他的手上没有人命,那是假话,毕竟干这行的都是刀口上混饭吃的。张掌柜生意做大之后,就越来越谨慎,能不伤和气的就不动武。特别是这些年来,他已萌生退意,准备拿着钱回贵州老家养老。
但是现在劫道的土匪偏放过自己的货不抢,却一律不放过其他烟贩子。这就弄得张掌柜灰头土脸,让他在同行面前头都不敢抬。偏偏这种事情,他还不能解释,解释了,就会越描越黑。
又过了一些时日,连续几个大烟贩子折损了烟土,形势就更加紧张。一天,张掌柜在街上茶馆喝茶,就疏忽了那么一下。他的贴身保镖去上了趟茅房,回来就看到他躺在血泊里。
还好,下手的人不是真想取了张掌柜的性命,只当是做个警告。张掌柜在床上躺了好些天,幸好子弹都没打在身上要害,才慢慢喘过这口气。他的手下都在猜测是哪路同行做的事儿,要查清楚了去兴师问罪。张掌柜却摆摆手,示意这事就不要再追了,没必要去问是谁干的。他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张掌柜已经大致打听清了那伙劫道的情况,总共三四十人,为首的两个,一个枪法出众,一上来就打伤了押货拿枪人的手,把所有人都给镇住了,另一个带头的脸上几道刀疤,看过他的人都能记住他的样貌。这票人绝不是来自当地,很可能是云南那边窜过来的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