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抚山岗,明月照大江。
此刻,月明星稀,寒鸦结成数行盘旋在江上,望着眼前数十米宽的江面,高德智感慨万千,数日前尚士气如虹,如今却成了仓皇而逃,全营一天内后撤上百里,昨夜夜半时被大江阻隔于东岸。
黎明时分,高德智向身边工兵询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工兵一脸自豪,回复道,“营长,您交待的事情弟兄哪敢耽误,昨夜卯足干劲砍了上百棵树,用藤蔓扎了大大小小几十个木筏子,足够了,分作两批,咱们全营全能渡过河去!”
高德智长吁一口气,“那就好!”
如今远征军败局已定,缅甸局势必定混乱不堪,加强营远离大部队,他不敢有片刻耽搁,一旦遇上日寇追袭,那必定凶多吉少!昨晚到现在他一直没合眼,大江挡住去路,好在只要马上渡过去,离棠吉重镇只有二百里路程,全营就能安全回归建制。
高德智大手一挥,“传令,全营分作两批渡江!”
接到命令,步青云所在3连、2连、工兵排、搜索排立即行动,战士纷纷将木筏推下河中率先渡江,聂小北背着枪和步青云一前一后同在一个木筏子上,事先准备好了一根竹竿子撑着木筏用来控制方向。
聂小北胆子小,指着江面上成群呱呱叫的寒鸦,一脸担忧说道,“步长官,小时候我娘常说乌鸦是不详之物,此刻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真害怕会出什么事情!”
步青云劝道,“别胡思乱想,过了河,咱们加快脚步回到200师就好!”小北默默划着浆,没有吱声!
事实上,步青云心里也有不太好的念头,河对岸是片茂密的丛林,照理说寒鸦应该呆在林子里,怎么会夜半成群飞在江面上?
渡河前,他和营长曾提及此事,建议是不是先派几个弟兄划过对面侦查一番,但营长表现的很自信,认为没什么大事,一则时间紧迫,不能一来二去地耽搁,二则乌鸦之所以现在飞出来,因为今夜月明,乌鸦以为天开始亮了,故出来觅食。见高营长说得十分肯定,步青云不好再劝,便一心一意准备渡河。
第一批眼看划到对岸,步青云等人暗自庆幸,还好一切很顺利。谁知刹那间,河对岸林中火光闪闪,枪声,日寇使用掷弹筒发出“嗵!嗵!”的声音,令人悚然,炮弹早已呼啸着越过头顶!
“不好!有埋伏!”张振武大叫着,“不能退后,快划到对岸隐蔽起来!”
有心算无心!瞬间,十余名战士中枪倒在木筏子上,炮弹爆炸在河面上掀起巨大浪花,水流的冲击令战士们不好控制单薄的木筏子,离对岸看似剩余一小半的距离,但划过去却十分吃力。
“嗵,嗵!”日寇第二轮炮击又来了,这次2连、3连没那么好运气,数个木筏子被炮弹击中,受伤的、逃过炮击的战士纷纷跌落水中,只能抱着圆木朝对岸游去。
东岸,见被偷袭,高德智顿时心跌到谷底。
日寇太阴险,半渡而击,加强营瞬间被分成两部,首尾难顾,无奈情急之下,慌忙命人架上重机枪,掩护率先渡河的一半人马,一时间,两岸枪声大作。
步青云带着一干人奋力划到了岸边,回头望去,陆陆续续有战士从河中游了过来,纷纷扑倒在草丛中。众人一个个浑身湿透,渡河前放在木筏子上的军火、装备、物资大部分不是掉进水里,就是慌乱间只顾着上岸没有带上来,待转身寻找时,木筏子已顺着水流朝下游漂去!
步青云深感情形不妙,子弹从头顶上呼啸而过,对面不知埋伏多少日寇,后面又是数十米宽的江面,此处俨然已成绝地。情急下,低着身体一路小跑,喊道,“连长,谁见到张连长!”
医生李清慌乱中一把拉住步青云,焦虑地回道,“渡河时,我看见连长中枪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步青云蹲在草丛里,依稀见两、三个战士将张振武拖拽到岸边树下。
步青云拉住医生,吼道,“愣着干什么?赶紧拿着药箱给连长治伤!”
医生带着哭腔回道,“刚才鬼子一顿炮弹,我被炸跌进水里,药箱子丢河里了!
步青云丢下医生旋即跑到树下,见张振武背靠着树,有气无力地低着头,胸口、腰部各中一弹,鲜血不断溢出。
“连长,连长,挺住啊,弟兄们不能没有你!”听到步青云叫唤,张振武慢慢抬起头,暗淡着眸子里又似乎闪出一丝生命的气息,一把拉住步青云的臂膀,从牙齿里最后蹦出几个字,“老弟,答应我,带弟兄们回家!”
步青云重重地点了点头,来到这个世界,张振武对他照顾最多,和亲人没什么区别,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哽咽地回道,“连长放心,我一定做到!”
张振武龇着牙,心灵放佛得到一丝慰藉,漆黑的眸子瞬时变得黯然无光,头低再次垂了下来,再也没了气息。
步青云来不及伤感,远处日寇似乎在不断地逼近,枪声越来越急促,这么下去,数百号人恐怕都得死在岸边。
他旋即背起张振武,大喊,“快撤,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