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青趴在爷爷肩头,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
中年男子一手拎着几只袋子,里面装的是一条鱼和几样蔬菜,另一只手卡在车门上,正跟售票员对峙。
“等一分钟不行吗?我老婆马上就跑到了!”
顺着中年男子的视线,十米外,一个胖乎乎的女人正拼命拉着一个小姑娘往这边赶。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们是青年先锋号,每一站都要准点的,而且这站都停了好一会了,总不能让一车人都等你们一家子吧?”
售票员是个年轻小姑娘,二十来岁,气呼呼地和中年男子理论。
司机是个三十来岁的胖子,阴沉着脸,好像谁都欠他钱似得。
“不行,我管他们干吗,我们一家子跑了好一会了,你这车要是开了,我们不是白跑了!”中年男子翻着白眼,大口喘着气。
售票员原本心说那就算了,等个几秒钟吧……
偏这时司机准备启动车子了。
中年男子赶紧重新站在门口:“不许开车……我老婆没上来呢!”
“什么人啊?太过分了!”
这下群情激愤起来。
这不是耽误大家的事嘛!
“下去!”司机怒道。
其他乘客一听这话,也纷纷喊道:“下去!”
只有售票员一脸慌张,凑过去说了句悄悄话,令司机面露犹豫,不再说话。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喊了,”售票员接着出声制止了乘客们,并对着中年男子说道,“你赶紧让你老婆上车吧!”
偏这时,中年男子的胖老婆被小姑娘扯了一下,两人相继绊倒,女人手里的一袋子土豆滚得到处都是。
小姑娘嘤嘤嘤地就哭了起来。
“你个死孩子……”胖女人捶了女儿一下,就爬起来去捡土豆。
这下中年男子有些尴尬了!
“下去吧!”乘客们再次起哄。
中年男子心有不甘,迟迟不下车。
十秒……
三十秒……
一分钟……
中年妇女还在找土豆,乘客们都不耐烦了。
赵望湘难得乘一次公交车,也很少掺合到这种市井小民的破事中,他之前还感觉有些好玩,可是很快几样感觉出里面的不对劲。
他的脸色阴沉下来。
赵思青仰着小脸看着他。
他有七八分能猜到老爷子在想什么。
前世,他服侍着风烛残年的老爷子,亲耳听到过无数次老爷子的怨言。
他虽然对二子赵青川的事情上耿耿于怀,可是他最痛心的是世道变了,变得他不懂了。
肇事者为了少赔钱将伤者活活碾死。
大学生居然能用下毒、残杀的手段对待同寝的同学。
高级知识分子居然能相信迷信能治病。
一个老农居然能冒充将领骗了很多人。
在路边扶个人也能被讹钱,还输掉了官司。
已经瘫在床上的老爷子无数次掀翻小桌子,将药和水杯都翻掉,只是因为他生气,他为之奋斗一生的国家居然变得这么陌生,那些牺牲的同伴会死不瞑目,会在地下质问他……
老爷子也知道经历了多年的混乱时期,很多人的想法都变了,不能用老眼光看待问题,可是老爷子是农民出身,最质朴的一些东西就生在他血液里,长在他骨子里,一辈子都改不了,所以他始终看不惯现实中的很多事情。
对此前世的赵思青无能为力。
现在有些不一样,老爷子有了孙子之后,似乎宽容了许多,心境也开朗了很多。
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起码也是个小干部,知识分子之类的,他的做法不用说一定引起了赵望湘的极度反感。
赵思青猜,要是在战争年代,这样的人说不定就被老爷子“突突”了!
果然,老爷子还是没忍住,冷哼了一声:“不知廉耻!”
“你个老……”中年男子脸都涨紫了,不过被老爷子的威势慑住没说出下半句骂人的话,他气势弱了下来,背过身去嘟哝了一句什么。
“他说的什么?”
“好像是英语……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中年男子不屑地看着不远处。
这时候,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过来。
那是一段标准的美语,不仅非常流利,还有一点洛城口音。
没办法,赵思青的姥爷是在洛城上的大学……
一车厢的人都傻傻看着已经闭上嘴的赵思青。
这小奶娃说的是……英语吗?
售票员脸都涨红了,前些时候有个外宾来做公交车,她一句话都听不懂,所以正下苦功练外语呢,这小奶娃说的比磁带里的还清楚,而且还是带情感的,不像磁带里死板死板的。
难道他是华侨?
赵望湘也惊诧赵思青的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