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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君 > 悬疑 > 真理部妖闻录 > 第三十二章 飞雪客(3)

戴璟《广东通志稿》引《郡志》云:“腊初,大雪三日,积盈尺余,炎方所未有也。”

此段文字所记载的是发生在南宋的一场大雪,在终年无雪的岭南之地,竟然会有飞雪三日的奇景,实在是前所未闻。要知道,许多年至耄耋的岭南老人,一生都未曾见过漫天飞雪的景象,对于他们而言,雪只存在于口耳相传的故事里。

然而无人知晓,这场大雪的出现究竟意味着什么样的灾祸。

在那场旷世奇雪落下之前,岭南的一处僻静小屋内,一位发若银霜的老郎中正端坐在药炉前,他抬眼看向窗外,掐指算了算时间,自他留步于此算起,至今正好一年。今夜月明星稀,四下一片清冷,比起一年前的那晚,庭院里多了几个装药草的竹筐,此时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石子铺成的地面上。

“昶生,”老郎中抬起眼,看向一旁正在熬药的白衣书生,“药煎好了吗?”

“再过半刻便好了。”昶生坐在炉边轻声说道,而在他身侧,桑柔正捧着书卷细细读着。经过一整年的调理,桑柔却仍然十分虚弱,她绾起一头长发,苍白的面庞上映着烛光与炉火,并未染上半分血色。

老郎中轻轻闭上眼,他扶住手杖沉吟片刻,忽然开口道:“昶生,你随老夫学了一年医,可曾想过学医是为了什么?”

“为了救人。”

“救什么人?”

“桑柔。”

老郎中听见这回答,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摇着头笑了起来:“老夫还以为,你会说出救天下苍生之类的话。”

“医术再高,也医不了人心,苍生之事并非弟子所能承受。况且……”昶生的目光里映着橘红的炉火,他的双唇嚅嗫了一下,“若是连桑柔都医不好,又何谈天下呢……”

听见昶生这么说,老郎中不由地在心底叹了口气,他有感而吟诗道:“古人医在心,心正药自真。今人医在手,手滥药不神。我愿天地炉,多衔扁鹊身。遍行君臣药,先从冻馁均。自然六合内,少闻贫病人。”

“这诗是……苏拯的《医人》?”昶生仔细回忆了片刻,感叹道,“读过苏拯的人可不多,师父您真的很喜欢他的诗啊。”

沉默片刻后,老郎中深吸一口气。

“老夫就是苏拯。”

“师父竟然也会说笑了。”昶生扇了扇炉火,“苏拯可是……”

“唐人。”苏拯挽起白袖,抚了抚胡须,目光中射出一道精光,“不错,老夫正是唐朝人,年岁,老夫早已记不清了。”

“那得有三百多年了吧?”桑柔虚弱地笑了笑,余光却瞥见老郎中肃然的神色,她手一软,书卷“哗啦”一声落到了地上。

“您……究竟……”昶生看着苏拯,目光虽有些颤抖,但却没有丝毫怯意。看见昶生那赤诚的双眼,苏拯苦笑了一下,他重新走回屋内,就着炉火讲述了一个故事。

那是长安的一个冬天,落雪纷纷,只见苏拯手提酒壶走在朱雀大街上,眉清目秀,面带潮红,一副不羁的少年模样。

“可嗟猎犬壮复壮,不堪兔绝良弓丧!”热酒入喉,化作一股豪情喷薄而出,惹得四周的落雪都暖了几分。时值黄巢起义过后不久,大唐分崩离析,长安城内残破不堪。

“啪!”酒壶被摔在墙上,瓷片四飞,热酒洒落在雪上,渐渐冷却。

苏拯长笑几声,又叹了口气,歪歪斜斜地向前走去。醉眼迷离间,一头戴斗笠的白发老翁从苏拯身旁经过,边走边笑吟道:“狡兔藏三窟,岂患再无后?”

听见这话,苏拯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草中三穴无处藏,何况平田无穴者。”

“平野变桑田,狐兔遍地走。山河一如昔,良弓再难求。”老翁停下脚步,任凭纷纷雪花落在肩头。

“老先生,山河可以千年不改,但人可不行。”苏拯落寞地笑了笑,“空有良弓之志又如何?只可惜生不逢时,只能眼睁睁看着昔日盛世覆灭,如今的大唐,一旦风雨飘,便十分无一在。人命太短,终究不敌朝代更迭啊。”

“呵,人确实不可。”老翁转过身,顺着斗笠的边缘看向苏拯,目光一沉,“那若是妖呢?”

***《崇真妖录》为历代驱妖士所传编,时至今日,它已经历过无数次增删、改版和誊抄。但即便纵观妖录的修改史,也很难看见有涉及到妖名、甚至篇目类型的大改。

可这种改动是存在的。在《崇真妖录》的《雾象篇》中,曾记载了一种名为“落庭雪”的妖,最初的记载是“血溅白绫,六月飞雪,妖随云生,落地即无”;之后,落庭雪篇被反复修改过多次,甚至被一度除名,直到南宋淳祐五年,以一场岭南三日飞雪的奇景为契机,大雪中的浓重妖气才被驱妖士们确凿证实,“落庭雪”也因此被正式编入妖录。

而后随着时间推移,“落庭雪”身上的层层谜纱被逐渐揭开,它先是从《雾象篇》被转移至《百草篇》;后改名为“飞雪客”,并被收入《人异篇》;在波折了几个世纪后,最终才被确定收入《兽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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