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冰冷的石椅上,那人以袖掩口,低沉而压抑地咳起来。
“咳咳……咳……唔……”
墨色袖子被悄悄打湿了一块儿,他不动声色拭去唇角血迹,白皙修长的手指执起案卷。
石门外,褐衣女子竖着眉低声呵斥:“主上的药呢!还不快端来!”
她身前跪了一片黑衣人,为首一人垂首道:“禀座使,属下派去西方的手下已传来消息,正在连夜赶回!请座使饶命!”
“废物!”女子一脚踹了他一个跟头,重重踏在他胸口,“主上的身体岂能被你们这些废物耽搁!这双腿是拿来看的吗!我看还不如剁下来!”
黑衣人全然不敢反抗,狼狈地扶着胸口的脚,喘息道:“属下知错,求座使饶命!求座使看在属下多年苦劳份上再给一次机会!”
“哼!”女子一脚踢得他滚出几丈,“给我滚!再敢磨磨蹭蹭,你们都把腿给我割下来!”
石窟中黑衣人作鸟兽散去,复归寂静,唯留墨衣男子不时溢出的轻咳,空旷地回响。
昆仑。
“这么说来,又已过去了百年……”玉衡真人喟叹道。山中不知岁月久,短短几个春去秋来,竟又到了落星岩群仙会之际。想起来,上一次群仙会,还早在那场血流成河的正邪大战前……恍如隔世啊。
“不错,想来落星盟那小子这次上山来,便也是奉杨泰之命奉送请寒……”顿了顿,微笑道:“你我修仙之门,本不该在乎这凡尘琐事,但让小辈们就此去游历切磋一番,倒也不错。”
玉衡真人点头道:“话虽如此说,近来四大世家与仙家走得愈发近了,我们太过清高,也是不妥。让小辈们出去过过招,也好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玄镇真人捋着长须,含笑道:“玉衡真人话中有话啊。”
玉衡真人轻哼了一声,道:“你的得意弟子,加了个落星盟盟主得意弟子,再加上我这不成器的小徒弟,尚且被那妖物弄得狼狈不堪,蓬莱子弟却举手间收拾了下来。玄镇真人心中,只怕也不无芥蒂吧。”
“哈哈,修行多年,山人仍是放不下这争胜之心,不想玉衡真人也是如此啊。”
清九乖乖巧巧地埋着头蹲在一边给药炉扇火,听着两位师尊有点不宜为外人传的谈话,暗地里叹了口气。所以说,她这个不靠谱的性子,其实也是学足了师门吧……
玄镇真人顿了顿,又叹道:“这次我本想让晚凌下山走一趟,这才招了他回来,不想却发生眼下这桩事,这可难办喽。”、玉衡真人板着脸道:“好你个玄镇老道,山人便知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要山人全力施救你徒弟也罢,却饶了这样大一个弯子来戏耍我。”
玄镇真人含笑道:“岂敢,岂敢,真人不也有意让九丫头下山磨练一番吗,如此看来,晚凌正好相随照料。”
清九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赶紧偷偷竖起了耳朵,却听屋内忽然安静了下来。
玉衡真人沉吟了一会儿,道:“其实山人本在犹豫,清九这丫头,毕竟资历太浅,让她下山未必是个好的选择。”顿了顿,又道,“只是这回除妖这事,这丫头倒也颇有胆识心性,如能磨练一番,或可更进一步……”
清九大喜,听师傅的话,这是肯放自己下山去玩!
“……便依你所言。只是凌儿此次伤势十分沉重,纵我闭关以先天养命阵施救,也需一月有余方可痊愈……咦?”
清九正疑惑师傅为什么突然顿住了话锋,鼻子里却忽然闻到一股焦臭。
“啊啊啊啊我的药!!”
玄镇与玉衡对视一眼,相对摇头叹了口气。
整整一日的奔波逃窜,清九总有道行,也有些经受不住了,自己的卧房被晚凌占了,只好睡到书房去,深恨自己平时贪图方便,桌椅全是石质,冷得要死。
被劲风划出的口子结了血痂,将颜初的外袍也粘在身上,清九叹了口气,抽出书房中唯一一卷没有落尘的册子,找到了清洁法术,第一次愉快而顺利地念出咒诀来。
法术处理这样细碎的伤口终是比上药好用得多,只是今天生死瞬间爆发出灵力释放神木壁实在是有些超出负荷了,身上伤口虽已愈合,却是青青紫紫无可奈何。清九累得不行,趴在石桌上便沉沉睡去。
冷……好冷……
滴答……滴答……
好像有水滴落到颈上,额上,发上,肩上,不安的风嘶叫着,擦过她的身躯。
好冷啊……
水滴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汇聚成了一束,贴着额角,脖颈滑落。
……是下雨了吗……
好黑,我,在哪里……
雨滴愈发密集起来,淅淅沥沥打在身上,被风刮过的衣衫轻轻飘起,不是熟悉的青色。
好大的风……好冷……这里是哪儿……
似乎是空旷,而漫长的街道,路上没有人,只有冷冰冰的石砖,凹凸地盛着雨水。她轻轻踩上去,便溅起小小水花。
一步,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