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如隔世。
失去了作祟的火龙支撑，祝融池再也没有那样炎热的温度。荒无人迹。秦九静静从岩壁间掠过，仿佛根本未曾看见。
清九，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是秦衣的杀手，他的护法，一个……傀儡。傀儡，又怎么还会有感情呢？
缓缓落在空旷的岩石上。昔日争斗的痕迹还留存着，甚至，曾经鲜红的血迹，如今已化作深深黑色，凝固在了凹凸不平的岩石表面。那一战牺牲分外惨烈，唐无岚早早脱水被瑶瑶带走，苗月暝长眠于此，傅欣却是生死不明。
只是，那些都不再属于她。
缓缓向前走去，按照寂所言，四象珠与火龙胆应是被她罩入幻境之中，藏在了这里。
只走出两步，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总有不长眼的人要来干扰。
短刀拔下，身形将要随着风消失在空气中的那一刹前，听到还算悦耳的声音：“参见护法！”
身形一滞，重新显露了出来，拔刀还刀不过眨眼之间，她静静立在那里，仿佛从未动过。身后一人屈膝半跪，黑衣饰以银纹，同她打扮如出一辙，腰间也佩着刀，只是较她的更长，更宽，便于劈砍。
未得她指令，那人垂着头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连分毫颤抖也不敢有。
半晌，秦九向前迈出一步，微微点头。那人跟着站起，跟着她身后一步之外，缓声禀报道：“属下隐，奉命协助护法大人。”
秦九不置可否，向前继续走去，心中却闪过一丝疑惑，只是顷刻间被她扼杀。主人的命令就是命令，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怀疑，她只要执行就可以了。
伸手虚按，法力波动散开，探寻着幻境的位置，心下隐隐觉得，隐座使说话的方式，有些熟悉，似乎从前有哪一个人，也是这样的缓慢而柔和。厌恶地皱起了眉头，法力愈发催动，几乎将整个山腹罩住。
神色间忽的微微一动，四周景色开始糅合变化。秦九不待自己陷入幻境，反手拔出短刀，右手并指急急拂过刀身，激发出淡金色光芒，跟着一刀劈了下去。
还未成型的幻境正在法力将至未至之际被生生截断，四周景象微微震荡，缓缓回复原型。秦九轻轻纵身，身形只一闪便穿过半个山腹的空气，闪现在一处高空中。伸手轻按，淡金色法力包裹下渐渐显出三团辉光，正是火龙胆与四象珠。
挥手将三物尽数收起，从头到尾未曾看隐一眼，身形一飘出了山腹，再度没入空气当中，飞快地向极西无迹崖而去。
被从头冷落到尾的隐座使微微皱起眉头，无意识地扶住额陷入沉思。
情感与记忆，全部都被抹消了吗……
极西，正殿。
空气中无声浮现出她的身影，三道辉光悄然浮出，呈到秦衣身前。秦衣放下书简，抬手拿起一枚四象珠，端详了片刻，冷冷道：“嗯。不错。”就像是在褒奖一条衷心的狗一般。
秦九屈膝跪下领受赞赏，头低低垂下，仿佛生命中只剩下他的指令。
这样，不就是他想要的么？永生永世陪伴在他身边，再也不会有半点异心。又还有什么不满意呢？秦衣静静注视着自己的手掌，虚握起来，仿佛要捏碎什么。
“做得很好，退下吧。”
秦九静静伏身，身形再次消失在了空气中。
“寂。”
清冷的呼喊回荡在空旷的石殿中，寂的身形应声而出。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殿中，似乎一天比一天更冷了。
“传令灭，伤，开始动手。”顿了顿，微微拂袖，“你去扰乱那几人的注意，不可让他们寻到此处。”
“属下遵命！”寂犹豫了一下，请示道：“若没什么事，属下就先告退了。”主上身上，似乎多了一种让人太难受的气息……哪怕从前他那么冷漠，严苛，也从未令人感到过恐惧……
秦衣无声的点了点头。
案边药汁依然袅袅腾起白雾，仿佛还能想起那日她端起药碗逼着他喝药时微微勾起的唇角。
无情无欲，无思无忆吗？秦九，这就是你所求？
好，给你。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只是，你莫要后悔。
炽热的苦涩药汁顺着喉咙灌下，仿佛那日夜里倾洒的酒水。破碎崩裂的声音异样清晰。秦衣静静看着鲜红色血液缘着苍白的手心留下，静静地，勾起一丝笑意。
“秦九。”
就像是永远都等候在他身边，那个身影骤然浮现在空气里，周身法阵微光还未散去，低低垂着头，屈膝半跪在冰冷的石地。玄色长袍微动，他走近一步，微微俯下身，是绝对的居高临下。
沾着鲜血的手掌将她下巴轻轻托起，口气中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抬起头。”
她依言抬起了头，有些苍白的面色沾上些许鲜血，显得诡异而微有可怖。目光却直直穿过了秦衣，平视着远方。
秦衣加重手指的力度，几乎要将她的下颚捏碎，语声中带着莫名的情绪，一字字缓缓道：“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