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衣就那样静静看着她,一点也不着急。或许他甚至希望,她能永远,永远这样沉默下去。就像她曾经在无尽的痛苦中回想,若是时光就停留在祝融岭幻境内那一刻,又该多好。
半晌,她闭上了眼,低低开口:“我……想去看看他。”
想去看看他。看完了之后呢?是留下,还是背叛?
人生岂不正如那暗夜长河之上的花灯,永远不知道自己下一刻将要往何处漂去?
秦衣淡淡点了点头,柔声道:“等你先养好伤。”
本以为她要争辩,她却只顺从地点了点头,似乎同样不愿那一刻太早到来。
为什么明明相爱,却注定要受伤呢?
她忽的莞尔一笑,恍若三月花开,几乎令人忘却一切烦忧。已经不记得有多久,不曾见过她这样单纯而美好的笑。秦衣忍不住看得有些出神。袖子被她轻轻一拽,她微微偏头,小声道:“还是太苦了,替我打碗糖水好不好?”
太苦的,是药,还是人生?
他抚了抚她长发,直起身下了榻,应道:“好。”
烈日当空,沙漠中的阳光不仅刺眼,更晒得人暴露在外的皮肤都发疼。强烈的晕眩与无力感几无间断地袭来,眼前道路虽然平坦,她每走一步,却要花极大的力气。勉强稳住身形,抬手遮住眼,试图辨别主帐的方向,却觉脚下一软,就要栽倒在沙中。
太过虚弱么……连这样一小段路都没办法自己走过来……若是被他看到,会不会担心呢?
脑中胡乱想着心事,却没有意料中的亲密接触。手臂上一阵温暖的触感,似是有人用力扶住了她,反被她带得一个踉跄。刺眼阳光中她勉力撑开眼帘,只见到一袭月白衣衫,在心底盘算一圈,才反应过来那应是林夕。
林夕委实没有料到她这么不要命,伤成这样还要逞强出来,一时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拖着她就要回帐。清九死死望着不远处隐隐传出语声的帐子,索性坐在了滚烫的沙粒上,低咳着无力道:“带我去看他一眼……一眼就好。他醒了么?他现在身子怎么样?”
林夕忍不住怒斥道:“阿九!你还要不要命了!伤成这样还管别人!你给我立刻回去,好好躺着,什么都不许多想!颜初哥哥好着呢,好得很,你要是再折腾自己,我就告诉他,让他来替你担心!”
清九有些慌张,分辩道:“不要告诉他,我没事……”目光却无论如何不肯收回来,嗫嚅道:“就让我去看一眼……”
林夕心想里面情况未知,答应了两位真人,怎能让你去看……却扶不动她,只好大声喊道:“紫芸姐姐!紫芸姐姐快出来帮我呀,阿九她又跑出来了!”
帷幕闻声一动,紫芸与晚凌双双走出,面色俱是沉重,却只觉身边风声一动,霎时间顿觉不妙,只听帐外林夕气急败坏的大喊,却已来不及阻住她,帐内蓦地多了一个人。
一时死寂。
天地间,再也容不下其他。
那个人,轻轻敛了语声,坐在榻上缓缓回过头,投向她的目光里还带着点儿柔和笑意,带着点儿愕然,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他一身白袍,仿佛黑暗中那道唯一的光芒。他唇角含笑,还是初见时,最美好的模样。那是她的神祇,是她永生不灭的希望。
流年匆匆,天涯海角,只愿与他一同归去。
来不及欢喜,来不及仓皇,甚至来不及拾起那深深掩埋在心底的温暖。心底有根紧绷的弦蓦地崩断,执着的,苦苦坚守的,一个人背负的,刹那间决堤溃散,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夺眶涌了出来,刹那间在衣襟上晕染开一片水渍。
像是心底最深处那个脆弱的芽,被冰封在寒冷漫长的冬夜,以为再也不会醒来。可是他来了,带着所有的光,所有的温暖,所有的温柔。他说,想要春天,为什么不往前走呢?
不想要春天,只想要你。
呼吸中不知何时染上了重重抽泣,所有的伪装与坚强在他面前,一刹那烟消云散。狂喜一点点漫上心头,仿佛一个幻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醒来。手足冰冷地颤抖着,她无力地紧紧捂住胸口,顺着床榻缓缓跪倒,视线早被水汽模糊,却哪肯再离开他半分。
真怕一眨眼,梦醒了,你不在了……
其实从来没有过懦弱与胆怯,因为只有一个人,不得不坚强。
其实从来没有过坚强与倔强,因为有你在身边。
大概没有哪个女孩子甘心将自己重重伪装在所谓坚强当中,她们也想要有人疼惜,有人护佑,只是太多时候,她们遇不到那个对的人。
可是她遇见了。想要卸下所有防备躲在他身后,再也不需要武装自己。想要把所有的脆弱与委屈都哭给他听,再也不用闷在深夜里,一个人悄然拭去眼泪,说着那样决绝的话语。想要,有一个人能够珍惜自己,妥善收藏,悉心照顾,再也不必漂泊闯荡。
这个人,就在这里。
温暖有力的手指执起衣袖,轻轻拭去满面泪痕,那是梦中辗转千百次,魂牵梦萦的温度。他微微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