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去,屋内红烛明灭,摇曳着在墙壁上投下斑驳光影。红纱掩衬下屋子里笼上淡淡喜气,和着屋外宾客祝酒声,渐渐弱下去的丝竹声,勾勒出一幅洞房景色。
屋子里还弥漫着些微酒气,是她呼吸间吐出的。一身嫁衣艳丽无匹,盖头遮住倾城容颜,她坐在床边,斜斜倚着床头雕花,歪着头,无聊地将衣带卷起又放下。方才饮下的酒化作热意晕散在肚里,苍白的脸色染上绯红,平添了娇艳。
三分困倦被烈酒的后劲放大,她昏昏沉沉地抵着雕花木栏,几次都险些睡去,只是想着这可不是睡觉的时候,否则又要被颜初笑了。也不只是谁定的吉礼规矩,自己在这儿等着,他却还要去招呼宾客。还刚刚成亲,便已尝到了独守空闺的滋味。
还在胡乱想着,却听见房门轻响了一声,比平日稍急了些的脚步响起,步履有些不稳。提了提精神坐直身子,便听得那人拨开了层层掩映的帷帐,站到了她身前。
心跳莫名地快起来,有一点惶惑,有一点期待,有一点不知所措,还有一点欢喜。新房中太过安静,静得她能清晰数出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强烈而急促得让人担心它几乎要跳出腔子,又或是被那人听见,被他取笑一番。
呼吸也变得散乱,她拘谨地坐在那里,将衣带捏成一团儿,周身都僵硬起来,暗自期待着他将盖头掀开,那时候定要给他一个最美的笑,让他看到他最美的新娘。却又暗自有些责怪,为什么让她等了这么久,却还不掀她的盖头。
冷僻离群了这么多年,少女的娇羞心思,终于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半晌,她终于听到他轻笑了一声,素来平缓温和的声音中带着难掩的欢喜,惘然,还有一丝模糊。浓浓酒气扑鼻而来,伴着他身上独有的香气,混成一种诱惑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沉迷在其中。
他轻轻开口,似乎是因为酒意,语声有些不稳:“到这一刻……我都还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就像梦一样。”
是啊,就像梦一样,太过美好,生怕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
眼眶不知道为什么红了起来,她想着与他曾经走过的风风雨雨,心底渐渐腾起一阵委屈,却又被疑真疑幻的幸福掩过,最终只化作一声轻轻的:“嗯。”
颜初静静看着床前纤弱的身影,历遍百折千挠,如今,幸福唾手可得……她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可他却不敢揭开那薄薄盖头。不是不爱,是太爱。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他怕她受伤,怕她难过,怕她有一点点的不开心。
他怕的,不过是自己给不了她完完全全的幸福,不过是不能让她做天底下最开心的那个人。
酒意袭上头,他终于有足够的勇气,问起那句他从来不敢,不愿,不想问的那句话。半晌,他低低道:“阿九,爱上我,你后悔过吗?”
问出来的一瞬,他连呼吸都要停滞,却听见她浅笑了一声,似在笑他痴傻,又似忍俊不禁。她忽的站起,重重扑入他怀中,带得他一个踉跄,却依旧稳稳接住了她。那声音清浅,带着一丝笑意,一丝坚定:“永远不会。”
那个温润如玉君子如风的颜初也好,那个狡黠跳脱开朗豁达的阿七也好,或是,那个温柔沉默体贴入微的隐也好,都是他。她爱的从来都是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这一刻,她只想,永远永远这样下去,再也不要分开。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只有到这一刻,披上嫁衣,遮上盖头,欢喜地等待着他将盖头掀开,才终于彻彻底底地懂得了诗中的甜蜜,与殷殷期待。若能厮守到白头,这天地间还有什么,比他一笑更动人?
盖头掀起那一刹,他终于看到她的笑容,纯真,没有一丝杂质,幸福得几乎忘却所有烦恼。原本清澈的明眸中蒙上一层薄薄雾气,唇角弯起,笑得仿若三春桃花开。明艳容光一分不少地落入他眼中,天地为之失色。
交杯,交缠下一生缘分。结发,结藏住永生厮守。
两束发丝细细交缠,打成一个死结,象征着再也不分开,被妥帖地收入香囊,贴身收藏。他摘下她凤冠,一样样取下她发髻上繁复花饰,轻轻摆在桌上,再熟稔地将她发髻拆开,一头墨发如瀑般倾泻垂下,宛若绸缎,落入他指间,再轻轻滑开。
她披散着长发,十指搭上他肩头,歪了歪头,笑得顽皮,既清秀,又娇艳,还带着种说不出的妩媚。
他低低一笑,将她打横抱起,足下微有不稳,却直直走向了床榻。
另一边,林夕和紫芸跟着晚凌出了院子,无奈地憩息在梨花树林中,静静等待着里头秦衣卿卿我我完,将清九带出幻境。没有等多少时候,四周灵力轰然崩塌,地面剧烈震颤起来,林夕不防之下“哎唷”一声,险些就要跌倒在地。
紫芸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臂,只是忽觉脚下一股大力传来,身不由己地几乎被抛向天空,跟着地面一沉,她再也没法控制自己的重心,仰面跌倒下去。就在此时,眼前蓦地一黑,所有景物化作碎片湮灭散裂,背脊一痛,已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