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里,女人温柔的站报声不时在喇叭里响起。伴着这声音,马少强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马少强做梦了,不是什么好梦,虽然他曾经听马菜花给他说过,梦见肮脏的东西,例如茅坑、屎呀等有时反而是代表要发财的意思。可是当他梦见自己掉在一个巨大的粪坑里,并逐渐被里面的屎尿吞噬时,还是被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带着溽热的闷臭味憋醒了。
那股臭味并没有因为他的梦醒消散而去,还在他的鼻头唇角萦绕着。马少强睁开眼,想从梦里走出来,逃离那让他挥之不去的味道。
睁眼的那一刹那,马少强吓得哆嗦了一下,只见眼前是一堆肮脏、凌乱、枯黄的杂草,那闷臭的味道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他下意识地用手拨拉那杂草,那杂草却像是长在一个球上,左右晃了晃,又倒在了他的眼前。
马少强明白了,那是一颗人头。那堆杂草,是他的头发。他终于发现,一个裹着一团破棉絮的人正坐在他长凳脚下的地上,靠着凳子的边沿睡着了。他的一头蓬乱、肮脏的头发正对着马少强的脸。
马少强气恼地坐了起来,肩膀重重的碰到了那个人的身体。他晃了晃,猛地也惊醒了。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马少强以为自己碰到了妖怪。
一张脸已经脏得看不清颜色,只有一双泛着红的眼睛睁得极大,极圆,就像是——对,就像是牛的眼睛。顺着眼睛往下看,马少强看见他的鼻子似乎也很特别,比一般人的鼻子要宽,鼻头似乎还向上打着卷。
他的面孔在候车室不亮的灯光下,散发出一种诡异的神采。
“你是……..”马少强的身子往后缩了又缩。
那双大眼望了望他,憨憨地冲他笑一笑,算是打了招呼,从他的唇角上流下一串哈喇子来。
少强回以一个僵硬的微笑。“嘿嘿……..”
他裹在破棉絮的身子动了动。然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从棉絮里及他身体里,又散发出一股带着温度的闷臭,在马少强的周围飘着。
马少强不由抽了抽鼻子。身子再向后缩了缩,尽量与他保持距离。
“终于有位子了。”那个人闷声闷气地说,看少强像个虾米似的缩成一团,旁边空出了一个位子,便毫不客气地拖着棉絮上了那个空位,和他挨着坐了下来。
马少强本来因为被人打断的睡眠而要爆发的满腔怒火,却因为这个人奇怪的外貌和举动而不敢发作。他甚至有了胆怯,在这冷清的候车室里,是不是撞见了鬼?
“呼噜……呼噜…..”耳边传来一阵巨响。那个人已经靠着椅背睡着了。他的口半张着,又有口水顺着唇角流了下来。
候车室里灯光昏暗,在这深夜里显得格外的冷清。马少强环顾四周,仅有的七八条长椅上都睡满了人。不知是候车人,还是流浪汉,还有一些人因为找不到椅子,依着墙睡着了。
马少强想要重新找个地方睡觉的希望是破灭了,除非他愿意找一个墙角,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睡一夜。相比之下,这个位子算是优越了。
臭气还是不断的涌进他的鼻子里,他尽量将头扭向一边,然后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马少强终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