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脑袋里关于男人的东西,三分之一是从林红那里学来的,三分之一是从潘朝宏这里学来的,剩下的三分之是从社会上学来的。
快到家的时候,要下一条陡坡,然后再上一条陡坡。
下陡坡的时候,荣强说:“爸爸,我记得第一次来姑姑家的时候,下这个坡,我坐在车梁上,手叉在车把里,你一捏车刹把我手指给夹了。”
“你记得真清楚,那时候你才四岁。”
父子二人走下坡,又上了坡,拐了三拐就进了院子。
还不到八点,荣强啪打着反关着的客厅门喊道:“妈,姐,我回来了。我爸送我回来的。”
昨天荣强没有跟着荣娴回来,凤英心里难受又伤心,她到不是恼怒荣强当天没有回来,只是被林景成那畜生欺负后,心里没抓没落的。
如果儿子及早回到自己身边,她心里会好受些,不会觉得自己孤苦伶仃。
只要儿子和女儿在身边,她就有活下去的借口和勇气。
否则的话,真如哥哥想的那样,她还活在这世上干什么呢?
徒劳受些白眼嘲笑和屈辱。
晚上,凤英依然没有睡好。
父母过世以后,只有哥哥对她好,可是他又不常过来看她。
她寄望着后半生能享这对儿女的福,其实能享什么福她不知道也不奢望。
但愿能够平平安安地度过后半生,一双儿女能给自己养老送终,此生再没有多余的期盼和希望。
听到儿子的喊叫,虚弱的她翻身下了床,麻利地穿好衣服,精神抖擞地去开门。
“哥,儿子。”凤英憋着眼泪不让流下来。
潘朝宏抓住荣强的胳膊摇了摇说:“还不喊你妈。”
荣强羞涩地喊了声“妈”就依偎在凤英怀里,凤英死僵的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
潘朝宏让荣娴把篮子提到厨房,又打开包袱看:“还好巧莲用塑料袋把里面的东西又包了一层,不然肯定湿完了,带了几件衣服,你和荣娴看看合适吗?”
看见哥哥衣服全湿了,凤英就扯哥哥的衣服说:“哥,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拿件顺仁的衣服。”
潘朝宏摆手:“他那衣服那么小,我穿不下,衣服一会就自然干了。”
荣强回屋换了身衣服出来,荣娴从包袱里拿出给自己买的衣服上下翻看。
“别看了,给你舅舅烧水泡茶。”凤英高兴地说:“嫂子和孩子们都好吧?”
潘朝宏说家里都好,问到刘顺仁,凤英变了脸色,一脸无奈地说:“这家有他跟没他没啥区别,我有时候都忘了还有他这么个人。”
“妹子,看你这话说的,多难听。”
“哥,我也就在你跟前说说,我还跟谁说去?别人也不爱听这些没用的唠叨话。”
潘朝宏笑起来,说:“凤英,你说还是是带着枪药”
“哥,我就这样说话,半辈子了。”
两人都笑起来,到底是亲哥哥亲妹妹,说话没有什么顾忌。
“秋收的时候,如果顺仁还不回来,你叫荣强过来说一声,让潘军潘民过来帮忙。”
凤英点点头,思索了半天说:“哥,你借我二百块钱...”
“我怕你手头紧,提前预备好带过来五百,你先用着。”
潘朝宏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钱包,拿出五百给了凤英。
凤英叫了声“哥”,眼泪掉下来。
潘朝宏眼睛也有些红,不想姊妹俩个泪眼相对,就点了支烟转到厨房。
他知道妹妹过得苦活得累,却不知道妹妹还有更多心酸苦痛说不出来。
荣娴和荣强坐在火炉子旁说话,荣娴看到舅舅进来赶忙让座。
潘朝宏说:“我不坐,那卤肉淋雨了吧?”
荣娴说:“淋上了,要赶快吃。昨天买的卤肉都还有吃完呢。我妈专门给弟弟买的,以为他要回来。”
“你看你妈多疼你。”潘朝宏摸摸荣强的头说。
凤英把哥哥给的钱放好后也来厨房,吩咐荣娴去街上买瓶白酒再买些蔬菜。
吃饭的时候,几个人像过年一样吃喝说话吆喝着,一派快乐的景象。
潘朝宏叫荣强给凤英倒酒敬酒,凤英叫荣娴给哥哥倒酒敬酒。
潘朝宏是能喝酒的,凤英也是海量,荣强在亲爸的调教下,装作男子汉一样学会了喝酒,自此爱上了喝酒。
再往后的岁月里,荣强每逢喝酒,不喝够一斤以上是不罢手的。
酒成了活着的东西以外,他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