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将鲜花塞到钮方丽的怀里,转身而去。dingdiankanshu.com
钮五阳终于见到了墨琴,虽然只聊了一会儿,但已非常满足。他给鸨婆开了个天价,可鸨婆还是不答应让他和墨琴单独相处,说什么想点格格的蜡烛还不是时候,因为她要让格格参加明年的花榜大比。花榜是上海的无聊文人弄出的『妓』女选美大赛,很热闹,一登花魁,『妓』女立马身价倍增,有的鸨婆就是因培养出了花魁而出名发财的。“墨琴要去选美,我会捧场。”钮五阳不以为然地说。“所以呀,二少爷,在大比之前,格格得修身养『性』,谁也不见。”“这碍我什么事?我和大格格说说话聊聊天,怎么了?”“不行,她被你引得心『性』不定,野花花的,我就不好调教了!”
钮五阳与鸨婆没有达成任何协议,只好回到公馆。当他从四轮马车里下来,晃着脑袋进了公馆的厅堂时,有人上来替他宽衣,他以为是小厮,就大声说:“侍候我洗澡,我还要出去!”“哥,是我。”他发现不对,转过身来,看见的却是妹妹曼蝉和妻子钱惠。他一下子愣住了,惊讶地问:“哎,你们怎么来了?”曼蝉撒着娇问:“来了怎么了?你不欢迎?”“嘿,家里这么忙,来干什么?”
曼蝉调皮地说:“问你呀。”见钮五阳一脸沮丧地坐在沙发上,她又抢着说:“哥,我们坐了一夜的船,又等了你一天,你真是比皇上还难朝见。”“曼蝉,别跟我添『乱』,小心我打你。”
曼蝉把头伸到哥哥面前,嬉着脸说:“你敢,你敢!你打了我,我就去找你看上的那个女人,看你怎么办!”钱惠忙拉住她,劝道:“小妹,别闹了。五阳,是爹让我们来叫你回去的。”“叫我回去?”他问。钱惠平静地说:“爹让你马上回去,家里有事,急着呢!”钮五阳当然不想回去,又找不出别的理由,就胡搅蛮缠地说:“要我回去,除非让大嫂把贞节牌坊拆了。厂门口弄那么个寡『妇』牌坊,多晦气,这厂能兴吗?我让算命的给掐算过了,要兴厂,非拆那个牌坊不可!”曼蝉说:“哥,回家吧!你不回家,二嫂在船上急得直哭。”他摇了摇头,说:“哭什么呢?我又没死。”曼蝉说:“你到底回不回?”钮五阳敷衍道:“我的家我能不回吗?我忙,还要过几天才能回去。”曼蝉说:“不行,你马上回去。你不回,我就跟着你,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看你怎么办!”曼蝉『性』子野,从小就不服人管,钮五阳不好说什么,就对着钱惠发脾气,冲着她喊道:“你看你看,你出来就出来,带这么个搅屎棍干啥?”
曼蝉听了这话,站起来喊道:“二哥,谁是搅屎棍?你才是呢,你是你是你是!”钱惠拉开曼蝉说:“小妹,出去玩一会儿,我跟你二哥说点正事,好吗?”曼蝉边走边不依不饶地回过头来说:“还说我是搅屎棍,钮家最大的搅屎棍就是你,是你!”等曼蝉一走,钱惠轻轻地说:“二少爷,大妹刚回国,老爷说让你们一起回家,全家聚一聚呢。”钮五阳冷淡地答道:“忙什么!”钱惠在钮家一向贤良温顺,但她爱钮五阳,不能忍受他在外面有女人。此时憋屈了半个月的她突然跪下,忍不住哭了起来。钮五阳惊道:“钱惠,你这是干什么?”“二少爷,求求你,回家吧!”钱惠哭着哀求道。
“钱惠,你跪什么!起来,好像我欺负你似的,起来呀……”钱惠却没有动,伏在地上伤心地哭着。曼蝉不知从什么地方又闪了出来,她拉着钱惠说:“起来,二嫂!给他跪什么,做了错事不知错,还要人求他!二哥,你太过分了,你才是一个真正的大搅屎棍。”
钮五阳气坏了,他披上衣服大叫:“疯子!我一回家怎么碰上的都是疯子!我一个大男人,要你们管!”说完,冲出门去。
钱惠追在后头不停地喊:“二爷,二爷……”
上海丁香路的法国教堂内。夜深了,一个房间里仍亮着灯,艾尔博士的手放在一本残破的《圣经》上。他凝视着翻开的这本《圣经》,书被烧焦了,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他的眼前闪过多年前的那一幕:三十年前,年轻的艾尔博士遵从主的意志来到中国,在江南小镇南溪建起了一座教堂。他精心地发展着梵蒂冈的事业,决心将他崇高的理想化为现实。可是为了与教堂相邻的一块地,他与南溪的钮家发生了争执,钮世诠鼓动一批族人和村民,不但砸了他的教堂,还将他像狗一样撵了出来。在烧毁教堂的熊熊烈火中,钮世诠带着乡民,在艾尔博士精心建造的教堂里,疯狂地砸着神像。艾尔博士拼死阻拦,钮世诠却让乡民们将他绑了起来,用绳子牵着,脖子上挂着牌子,写着“占我土地的洋狗”。于是,他恨透了这个姓钮的人,决心不顾天主宽恕的诫谕,进行复仇。他甚至领养了个中国孩子,把他送到法国,让他接受最高等的教育,想让他将来为自己报仇。他知道自己锻造的是一把杀人的剑,要报在异国他乡的一箭之仇!这个孩子就是齐彻。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外滩海关的大钟当当地敲响,正是夜半时分。忽然,门被推开了,艾尔博士知道,一定是齐彻回来了。他合上了手中的书,用一种慈爱的声音问:“切尼,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