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
濯清涟晃了晃从小蒙身上扯下来的布条,打趣道:“放心,不会把你怎么样,不用摆出这样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来。”
说着,她拽过他的右手,将伤口重新包扎起来:“药粉湿了,先凑合用。”
师父曾教导过濯清涟,说面对伤口,不论大小都要用心对待,只因杀手这个行当性质特殊,哪怕是极细微的伤口若养不好只怕都会影响下一次行动。譬如指甲裂了就会影响他拿酒壶,口舌生疮则要更严重一些,会影响他喝酒。
因着这番教导,濯清涟包扎伤口时向来认真,小蒙看着那一张认真的侧脸,问她:“你今夜原本是要去哪儿?怎么会带着伤药?”
濯清涟眼皮都没抬:“出来散步。习惯。”
“你是要去献王府?”
她终于抬头看他:“你怎么……?”
小蒙递给她一张湿透的纸,眸光沉静:“方才捞你时发现了这个,虽已模糊不清,但看轮廓依稀辨得出是献王府的地形。”
濯清涟将纸接了过来,果然是小叶交给自己的地形图,如今已湿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想着自己今夜的计划真是泡汤泡得很彻底,气得她笑:“小蒙你果然见多识广,单单凭着这个就能看得出是献王府。”
“你去献王府做什么?”
“会情郎啊,不行吗?”
“你!”小蒙气得拂袖便走,然而不过刚站起来身形便晃了几晃,濯清涟眼疾手快扶着他重新坐下来:“你怎么了?”看他面色泛红,她伸手探过去,是她没有想到的温度,“怎么烫成这样……”
他攥住她的手,眼神已有些迷蒙,却还不忘问她:“你嘴里有一句实话吗?”
“当然有。”濯清涟有些气,“不过是虚是实要你自己判断。但如果你继续抓着我不放,我保证‘你马上就能见到阎王’这句话一定是真的。”
他不大情愿地放开她的手,道了一声冷。
她看了他一眼,扶着他往火堆旁挪了挪。手指在他面具上方顿了顿,终是没有揭下,只将浸了水的衣衫贴在他脸颊。又从衣襟里取出了另一瓶药,塞了颗药丸到他嘴里。
忙完这一切,濯清涟抬头时,正对上小蒙那双漆黑的眸子,因生病的缘故,此刻似蒙了一层水雾。她呆了呆。
“还冷。”
“……”
这里什么都没有,他却一直喊冷。濯清涟想了想,干脆一咬牙,整个人趴了上去。
身下的人似是僵了僵,良久才找得回自己的声音:“……你对自己的病人还真是上心。”
她没有理他。
“我难受。”
她还是没有理他。
“你陪我说说话。”
濯清涟拳头都攥紧了。
她不是治病救人的大夫,虽的确说过会用心对待自己病人这样的话,但追根究底,她的病人统共不过三个。一个是师父,一个是祁谌,再一个就是面前这个人。平心而论,他真是这仅有的三个人里最难伺候的一个。
虽然这样腹诽,但念及小蒙是个病人,且还是为了救她而生病,她强压下了脾气,耐着性子问他:“你想说什么?”
像是她终于理他,他心情好起来,轻轻笑了一声,说话的声音也是轻轻的:“为什么会怕水?”
濯清涟欠起身看着他,半晌都没有言语。他半睁着眼睛迎着她的目光,片刻后抬手抚上了她的脸颊,又顺势将她的脑袋压回了自己怀里,叹了一声:“不想说就不说了。”
沉稳的心跳一下一下像敲击在耳膜上,她顿了顿,还是开口:“是我弟弟。小的时候我带他到河边去玩,结果不小心落了水,弟弟因为太小没能救回来,我自责了很久。自那之后,就开始惧水。但今夜我想……歉疚、痛苦、仇恨,皆不该绊住一个人的脚步,是吗?”
头顶的呼吸似有一瞬凝滞,她抬头看他,他却已闭上了眼睛。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尖正搭在他手腕脉搏处。
……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小蒙已不见踪影,濯清涟揉着眼睛往回走,熟门熟路摸回宁王府自己的卧房,直到翻窗躺在床榻上都不大清醒。倒是方才翻窗时看到墙角闪过一片月白衣角,也不知是不是她眼花。
因昨夜实在耗了太多精力,脑中思绪尚未理出头来,她已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极沉,自打她成为宋九歌以来便从未睡过这样安稳的觉。像是一个负重前行的旅人终于卸下了肩头所扛的一切,终于能抬起头来看看自己身在何处,看看身边有怎样的风景。
黄昏时分,清芷第十二次推门进来,终于看到她家小姐抱着被子坐了起来,脸上是刚睡醒的惺忪。
“小姐你可算醒了,今日怎的睡得这样沉,奴婢叫都叫不醒。”
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濯清涟捧在手里干干笑了两声:“秋日易乏,不小心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