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营养不良,又或者天生就是这样,我出生后,母亲没有奶水给我吃。
这可把爷爷奶奶急坏了,没有奶水,孩子怎么活得下来,若是保不住小的,他们将来怎么面对还蹲在监狱中的小儿子!
天无绝人之路,爷爷三天两头就牵着那匹老马上煤矿,买了煤炭,让老马驮着,他则走在前头牵马,几乎哪一场赶集都没有错过;换来的钱,除了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剩下的便是用来买奶粉给我吃。
我们这里有许多乡镇,每天赶一个乡镇的集市,从周一到周天分别去不同的乡镇上赶集,赶集的这天,也是镇上最热闹的一天,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有去买东西回家用的,有拿东西去卖了换钱回家的,也有先拿东西卖了换钱后再买东西回家的。
我小时候经常跟母亲一起背东西上街卖,卖的就是一些农作物,像玉米、四季豆、黄豆、油菜籽等等;要走八公里左右的路程才到镇上,那时候我还小,回来的时候实在走不动了,母亲就会让我蹲进背篓里,再背着我走回家。
从我出生到差不多两周岁的这段时间里,爷爷的背驼了,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差,而且还患有咳血病。
不仅如此,几位伯伯家还经常跟爷爷奶奶吵架,原因大多是怪爷爷奶奶偏心,就只照顾我,不管不顾我的那些堂哥堂姐们。
母亲性格懦弱,吵也吵不过,打也打不过别人,就只能逆来顺受,好在奶奶比较强势,一个人扛下了所有压力,一直都把我照顾得很好。
爷爷没有去赶集的一天,就会把我背在他那变驼得像一张弓的背上,而我时常会尿湿他的背部,刚开始,他还会去换上干净的衣裳,后来习惯了,嫌换洗麻烦,索性也就任由我尿了。
家里的活计,二舅时常会来帮着做一些,尤其是挑水,那时还没有自来水,都是用的井水,水井离我家较远。
而我母亲个子小,身体弱,每次只能挑半担水,多了挑起来就走不动路。
我二舅书法写得不错,每天都会去集市上摆摊,写对联卖钱,每逢星期天,赶我们那个镇的集市的时候,他都会起得很早,先到我家来,帮母亲挑足一个星期的用水,再去集市上摆摊。
母亲有三个弟弟,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在娘家,也就是还没嫁给父亲的时候,除了跟她姐姐相处不来之外,跟弟弟妹妹都相处很融洽。
在父亲服刑期间,也多亏有母亲的弟弟妹妹时常来关心她,才勉强带着我挺了过来。
就在父亲还有大半年就要刑满释放的时候,爷爷发病去世了。
也许是多年积劳成疾,再加上患了咳血病,在他去割草喂马的时候,咳了几口鲜血就倒地不起了。
爷爷比奶奶大了足足九岁,他去世的时候七十六,奶奶也六十七了,奶奶四十一岁才生下我的父亲,四十四才生的我小姑;那时候还没有实行“计划生育”政策,基本上每一家都是随便生,人多力量大,人多好种地。
所以在我上学那会,经常会埋怨父亲,家里为什么这么穷,别人家的日子都过得好好的,同样是人,我们怎么活成这样?父亲眼里充满辛酸,无奈地回答我的疑问。
“我出生的时候,你爷爷奶奶都已经老了,更何况,这么多兄弟姊妹,我能活下来都算是我命大呢!”
言外之意,爷爷奶奶没有能力为他铺路,自小也没有任何条件去接受良好的教育,每一步都得靠自己摸索着前行,没有犯错的成本,犯一次错误,可能就会耽误一生。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弱的弱,服刑的又还没释放,如今连唯一的支柱都倒下了,那段祸不单行的日子,简直让人不敢去回忆。
那天爷爷永远地休息了,他的一生太悲苦,终于不用再为了这个家,踩烂了无数双草鞋,压弯了背脊。
据说,人在三岁以前是没有记忆的,我想也是这样。
三岁之前的记忆,我也是完全空白,爷爷走时我才两岁不到,当时的场景我并没有半点印象,有关爷爷的相貌和特征,我也没有丁点印象,只是偶尔听母亲说起过去,我才知道有那么回事儿。
记得小时候翻看奶奶装信件的那个小木箱子,其中有一张照片,是爷爷留下的黑白照,但已经受潮泛黄,变得模糊不清。
我拿着照片问奶奶和母亲,她们是否能够看得出来爷爷的面貌,她们都说能看清楚,可我无论怎么看,反复几次的去看,就是看不清楚。
爷爷去世后,奶奶召集几位伯伯一起商量操办爷爷的身后事,经众人一致同意,陪伴爷爷多年的那匹老马也发挥了它最后的价值。
将老马卖了换钱,用于购买举行葬礼所需要的物资,以及给做法事的先生支付的超度费。
来为爷爷做法事超度的,也是我的干爹王阴阳,还有他的师父和师兄弟们。
此时还在监狱服刑的父亲,正在完成今天分配到的任务,给一户人家割麦子,脱麦粒。
案子没结之前,父亲一直被关押在看守所里,这个时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