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死死地留着每一分钱，就是为了能够早日翻修旧房。
有一次大姨到我们家做客，回去就给外公说：
“赵席正家那房子眼看着都快垮掉了，不知道二妹当初是咋想的，居然答应嫁给他。”
母亲去外公家，外婆把大姨的这些话转述给母亲听，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修好新房。
这些钱虽然只是暂时借出去，而且还能让钱“生崽”，但母亲心里其实是不愿意的，她认为只有放在自己兜里，才是最稳妥的。
得到钱的父亲，马不停蹄地赶往戴春家里，把钱借给戴春；在母亲那里要来的两千块，加上他身上的四千，一共六千。
用一张白纸写好借据，两人签字画押，内容也添加上“若戴春无力还款，将由他的儿子们代为偿还”的内容，借据放在母亲那里保管着，之后的好几年我都还看见过。
放完“高利贷”的父亲，没有再去市里打工，因为母亲怀孕几个月了，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奶奶去了市里二姑姑家，他得留在家照顾母亲。
在家的这段时间里，他除了干农活，就是教我读书写字，我也是真的有兴趣，半年就把四本书全部学完，而且好几篇课文我都能够轻松地背诵出来。
父亲要求我全部背诵，可是最后面的那几篇内容太多，我背不完，又不敢反驳，硬着头皮背，开始有一些表现出厌学，还是母亲劝阻，我才逃过背书的折磨。
快接近年底时，奶奶从市里回来，这时候我的第二个弟弟也即将出生，前面已经有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先后夭折，奶奶跟父亲都很重视。
某一天，母亲突然抱着肚子，一脸痛苦地皱着眉头，嘴里发出哀嚎声，快步往卧室里跑。
奶奶急忙叫父亲去请产婆，父亲也赶紧跑出家门，去请接生婆。
平躺在床上的母亲，肚子高高隆起，不停地叫喊，奶奶就在旁边守着。
我那时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不敢出声，但看到母亲那么痛苦，我心里感到很难过，也很害怕，以为母亲就要死了，我的眼泪不停地往外冒，奶奶把我赶出来。
不一会儿，父亲跑着回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告诉奶奶：
“接生婆出去帮别人接生去了，没在家。”
没办法，他们只能自己动手，奶奶跟父亲在卧室中倒腾了半天，母亲的喊叫声越来越大，我呆呆地站在门外，心里很害怕。
父亲不断地跑出来拿东西，还把一个碗砸在石头上打碎，再拿着其中一块碎片进房间里去，我当时也不知道那是干嘛用的，也不敢问，后来我了解了一些生孩子的过程后，我猜想，那碎片应该是用来割断婴儿跟母体的脐带用的吧。
不知过了多久，当时感觉时间挺漫长的，没再听到母亲的惨叫声，我悄悄往里面走去，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母亲是站着的，两只手撑着床沿，有血液不断地顺着大腿往下流淌，父亲正在用冒着热气的湿毛巾帮她擦拭，床上放着一个用棉毯包裹着的婴孩，眼睛闭着，很小，那手指就跟土豆芽一样。
我问奶奶母亲怎么了，奶奶只是说一句“没事”就没再理我，我也没有再继续往下问，心里大概猜测到，这应该就是平时听到别人口中所说的“生娃”吧，但是没想到“生娃”居然这么恐怖，而且竟然还有那么多人愿意生，这令当时的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过了几天，我得知，这次是个男孩，是我的弟弟。
依旧没有奶水来喂孩子，母亲可能天生就没有奶水吧，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出生，都需要买奶粉来喂养。
家里已经拿不出一分钱，所有的钱都放了“高利贷”，奶奶提示父亲：
“先去戴春家收点钱来给孩子买奶粉吧！”
可是规定的还款时间还没到，父亲也不好去收账，奶奶又没好气地说：
“你现在的这种情况，孩子等着要吃的，你给他说明情况，叫他先还点。”
旋即父亲又跑出家门，往戴春家里赶去，但戴春没在家，只有他老婆和小儿子在家，他老婆得知来意后对父亲说：
“戴春出门打工了，过段时间就回来，等他回来，我叫他亲自给你送过去。”
那时候普遍还没有使用手机，只有公用电话，想联系一个人，没有现在方便。
没收到账的父亲垂头丧气地回到家，心里也很着急，但孩子等着要吃的，他只好把家里留来打鸣的两只大公鸡拿去集市上卖，买回来了奶粉。
可是母亲刚生完孩子，需要吃点补品，就再没有办法了，无奈之下，奶奶把她养的一只乌骨母鸡抓来，让父亲去杀了，炖汤给母亲补身体，但是不敢让几位伯伯跟伯母他们知道，而且那只鸡正值下蛋期。
也不知道当时他们是怎么想的办法，那几个月，弟弟的奶粉并没有断过。
年底，戴春终于来了，跟父亲在炉火边坐着，两人有说有笑，嘴里抽着烟，随即拉开他身穿的那件黑色皮外套，伸手往贴近胸口的兜里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