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伯就是请他师父来帮忙做家具的,他则是跟着来当帮手,不过那几天他师父家中有事,活都是他一人在干。
他师父还在三伯家时,我无意中看到他师父的右手食指跟中指是断掉的,齐齐断去一半,看上去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在他们的闲聊中,我了解到,他的手指是年轻当学徒工时,不小心被锯木机切掉的。
当时医疗条件差,无法缝合复原,但他也没有因此而放弃,经过多年的努力学习,最终成为一位远近闻名的木匠师傅。
在我的印象中,大概四五岁时,也在二伯家里见过一位老木匠,那个更恐怖,左手三根手指从根处被截断,光秃秃的,只留下拇指跟食指,像极了螃蟹的钳子。
当再次看到陈木匠的师父有这种相似特征,我产生好奇,于是问母亲:
“为什么老木匠的手指总是断掉,却还有人愿意去干这种危险的活?”
母亲告诉我:“都是为了学技术,好赚钱,因为受到他们祖师爷鲁班的诅咒,技艺越高超,就越容易身体带残疾,你看陈四叔的手就是好好的,说明他的技术还没学到家。”
“那陈四叔的手指以后是不是也会断呢?”我更加觉得神奇,电视剧里面才会提到的“诅咒”,现实中居然也有。
“很有可能,十个木匠中,有九人的手指都不完整。”母亲一脸认真,不像是在说笑。
我后脊发凉,仿佛已经看到陈四叔缺少某些手指后的样子,喃喃自语:“太可怕了,那钱赚再多也没意思。”
陈四叔跟他师傅给三伯家制作家具时,我天天在一旁看着,各式各样的工具,完美的铆接,精美的雕刻工艺,都深深吸引着我。
我也爱拿着他们的工具学习制作一些小玩意出来。
但自从知道学木匠会遭到鲁班的诅咒之后,我再没有丝毫兴趣,也没再去碰那些工具……
回到家,母亲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打算等几天,跟陈木匠的大哥谈承包的事。
父亲听后也觉得可行,戏笑着对母亲说:
“这次商议你可不要一句话不说了喔。”
母亲打趣道:“咋可能不说话,我要是还装傻,你还不得让别人当成猪来宰。”
“哈哈哈——”父亲大笑,刚吸入的香烟不断从鼻孔往外冒。
电话里面商定的是四五天以后,但是陈木匠的大哥第三天晚上就来了,只有他一人。
我忘了他具体叫什么名字,当时也没有留意,母亲要我称呼他为陈大叔,我便一直这样称。
陈大叔远看有50左右岁,比父亲要大上不少,实际年龄却只有34,只因他一头长发几乎全白。
我以为他是故意染成白色,心里对他的可靠程度打分偏低,感觉他两兄弟都是“杀马特非主流”,让人很不放心,怀疑他不能把活干好。
后来才知道,他这种情况是母亲口中常说的“少年白”,还没到头发该变白的年纪,也没有像“伍子胥”那样遭受到巨大变故之后一夜白头,而是自然的黑色素逐渐缺失。
陈大叔虽然没有他弟弟那么爱笑,但态度也十分谦和,耿直和善,说话不绕弯子。
父亲这次没有喝酒,也没有先提出承包事宜,而是先跟陈大叔聊家长里短,熟络熟络。
母亲吩咐我给陈大叔倒酒,我正准备照做,他连忙向父亲摆手拒绝,称自己滴酒不沾,就只爱抽烟,然后咧嘴一笑,露出有些泛黄的牙齿。
父亲一拍脑门,赶紧伸手进衣兜里掏烟盒,同时面带愧色的笑着说:
“哎呀,你看……光顾着说话了,非常抱歉,来,抽烟。”
陈大叔接过递到面前的香烟,立即掏出打火机点上,猛地深吸一口,看得出来,他的烟瘾的确很大。
呼出烟雾,陈大叔“嘿嘿”的笑着跟父亲开玩笑:
“我都没有提前通知你准备好酒好菜招待我,一根烟也磨蹭着舍不得给呀?哈哈——”
父亲知道这是玩笑话,但也佯装略带歉意的满脸堆笑着说:
“要招待,咋可能不招待!稍等,这就准备,很快就好。”随即眼神示意母亲赶紧做饭。
母亲会意,挽起袖子正打算忙活,陈大叔连忙出声制止:
“幺嫂不用麻烦,我是跟幺哥说笑呢,我吃过饭才过来的,你们要是还没吃,就赶紧做你们自己的。”
“真的吃过还是假的哦?”母亲笑问,挽袖的动作停下。
“真的,我到哪里都不会客气,要是真没吃,即使你们不肯做,我都会亲自动手。”陈大叔表情真挚,应该是吃过饭无疑。
父亲哈哈笑着,吩咐母亲:
“那就先聊会儿,等下饿了再宵夜。”
“我们也是刚放下碗不久,不知道陈四叔要来,不然都等着了。”母亲也跟着面带笑意,缓缓放下刚挽到一半的衣袖。
“我一向是不讲究客套的,吃过就是吃过,没吃就明说,不会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陈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