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永乐初年(1403年),河南承宣布政使司,林县东岗村,村里以原姓的居多。原氏祖坟碑文记载,明初平顺县棠犁圪塔村民原泰迁居此地建村,由于三面低凹,村在山岗东边,故取名东岗。
有一户叫原根生的人家,靠着祖上留下来的十来亩山间薄田过着白开水一样的日子。老爹在他十来岁时候就病死了。
家里有老娘,有妻王氏20岁,比根生小三岁,是邻村一户普通农家的女儿,两人膝下只有一个刚满月的儿子铁柱,没有正式的名字,庄户人也不在意。
此地地处太行山区,三面环山,土地贫瘠,尤其缺水,哪个村子有一口清澈好井,就比较容易娶妻。村子里都是艰难度日的普通人家,每日去田里,土里刨食,从田里回来鸡飞狗跳地呵斥孩子,伺候鸡羊。
很少有人家里有牛这样的大牲口,有只骡子就算是富户了。小孩子不分男女光着身子到处乱跑,流着鼻涕满村乱窜,踢狗追鸡,倒也是一派人间烟火。
村民的生活,一年四季面朝黄土背朝天,交完皇粮也就够勉强度日,一年到头吃不上一口肉。鸡蛋也舍不得自家吃,每天从鸡窝里收来的鸡蛋还得小心翼翼收起来,换成针头线脑,破的不能穿的衣服纳成鞋底。
天气干旱的年景,为了争水时不时各村之间发生械斗,每次都有精壮后生丧命。家里人哭天抢地办后事,各村的族老商量善后事宜。
就像山里的狗尾巴草一样,人一茬一茬地生,一年年长大,然后娶妻,娶不起的打光棍,种地放羊生孩子养孩子,然后死去,被埋进一辈子刨食的土地,丧事儿办完,活着的人吃完流水席各自回家,继续这样的日子。
原根生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帮衬,倒也落得清静。根生觉得整天土里刨食物靠天吃饭,也最多是混个半饱不饱艰难度日。
心思活络的他开始挑着担子翻山到各个村子里当货郎,挨家挨户收一些鸡蛋,活鸡。
记下李家大婶子、张家大娘的嘱咐,带上干粮沿着山道往返百来里地去彰德府卖货,换成普通人家日常用的针头线脑,一些中草药,锄头菜刀啥的。
山道崎岖险峻,人们进山出山运点儿东西都是靠肩挑手抬。山里的人平日里都是靠自己的肩膀和双手,奋力撑起了沉甸甸的生活。
铁柱5岁那年,根生二十八岁,老娘也得病死了。草民的岁月,跟野草一样的,没人在意。
春去秋来,一晃八年过去了,铁柱九岁了,原根生靠着自己的脚板儿和肩膀不知道往来了东岗村和邻近的村子和彰德府之间多少次。
扁担压弯了原来挺拔的身材,太阳晒糙了皮肤,从精壮小伙已经变成了一个麻木憨厚中带着小生意人特有的伶俐劲儿的中年人, 只是身边多了一头毛驴跟着他一起翻山走货。
太行山区土地贫瘠,山路艰难,当地流传着这样的民谣:“石梯、石楼、石板房,石地、石柱、石头墙,石街、石院、石板场,石碾、石磨、石谷洞,石臼、石盆、石水缸,石桌、石凳、石锅台,石庙、石炉、石神像。。。
这片贫瘠的人们跟天斗跟地较劲,挣扎着而又硬气地活着,像那满山的野草一样顽强。土里,眼前、身边、脚下,那塞满天地间的石头就是最顺手的材料。
山里人的房子都是用石头做成的。一座房屋只有门子、窗棂是木头的。墙的内壁,山里人先用麦秸泥泥一层,然后再泥上一层白灰泥防风防水,这样才能熬过严寒的冬季。
铁柱今年也九岁了,跟着老爹去了一次彰德府,青石铺的道路两边是鳞次栉比的青砖商铺,沿街叫卖的小贩和商家卖力地向来来往往的行人叫卖着各种吃食。
油炸的麻食,入口即化的豆腐脑,麻花油条,街上涂脂抹粉的大户人家的丫鬟夫人。让小铁柱看花了眼,闹着让老爹每次去彰德府都带上他。
这么些年过去了,根生小有积蓄,盘算下来也攒了二十两银子。藏在床底下,根生在床底下挖了个小坑,盖上木板,再盖上土用木锤子夯实,看起来跟屋里夯土的一样。
隔一段时间,根生每攒够一两银子就埋起来。
靠着走街串巷当货郎,王氏在家操持家务,农忙的时候两口子一起下地干活儿。日子倒是过的不算艰难。
人呐,眼睛里的东西看多了,就回不去没见过之前的日子了,彰德府的繁华让根生动了搬家的心思。
一是他不想儿子继续村民那样野草一样的生活,二是他这一脉人丁稀薄,在村里没有啥实力,被别家的牲口吃了自己家麦苗,儿子被别家的孩子欺负了,都得忍气吞声息事宁人。
跟王氏拖拖拉拉商量了一年,初步定下了心思,换一种活法儿,搬去彰德府。于是根生去城里的时候托一个相熟的叫赵有财的给打听打听有没有合适的宅子。
有一日晚上夫妻俩吹了蜡烛躺着说话:
“他娘,过两天得去彰德府上货,要不你也去,咱们一起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宅子。”
“他爹,带铁柱一起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