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信霏半夜才回到家里,整个人疲惫不堪,意志消沉,把王延吓得不轻。
无论王延如何担忧追问缘由,她都没有心力再去理会,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她不知道自己睡得有多沉,天已经亮了,却快要暗了。
浑身沉重,四肢酸麻,并没有一点动身的力气,她唯一的活动就是眨眼,一张一合对着窗边的夕阳,几乎又快要睡去。
开门声响起,她不为所动。
额头上撕开了什么东西,她才睁眼,看见王延丢下退热贴,再贴了一块热毛巾上来,敷了一下额头,继续往下擦她的脸颊,还有手。
指头开始传来酥酥麻麻的知觉,她才有力气翻了个身,顿时觉得身上的疲乏缓解不少,她终于有点力气说话了。
“我怎么了?”
王延并不接话,满脸沉重透着怒气,只继续擦她的手。
“你在生我的气吗?”
王延手中一停,目光放了下来:“大晚上发烧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幸好你到家了,万一你晕倒在半路呢?”
原来是气这个。
于信霏爬起来将他抱住:“我错了。”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发烧,如果王延再知道这件事,恐怕会更生气。
“你是永远都不知道我会担心你吗?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说好的我忙完了去接你,你在那边安心待着才让我放心。你大半夜自己回来就算了,还不跟我说,万一出什么事我去找谁要人?”
于信霏无言以对,任他发怒不管,只紧紧将他抱住,安心贴在他的怀里。
“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无法回答,事情太多了,她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更不知道要如何简洁说清,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纠缠那些事。
王延抬起她的脸:“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有没有受欺负?是不是他们把你赶回来了?”
于信霏摇摇头,还是扑进了他的怀里:“姐姐生了一对女儿,她平安了,我自己回来的,没有人欺负我,是我欺负他们,我不想和他们见面,就回来了。”
王延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他们是谁?”
“爸爸那一家……”她不愿再多说了,“我很累,你帮我洗澡好不好?”
王延还泛着沉沉怒气,却已经轻柔将她抱起,带进了浴室。
坐在浴缸里,靠在王延的肩上,任由他的手游走在肩颈,享受着他带来的一阵又一阵舒缓。
手却被王延抓起,放在了她的眼前:“你昨晚的衣袖都是血,这件事我需要知道。”
“是妈妈的血。”
王延一惊:“你们还是见面了?”
于信霏微微点头,脑袋一垂就跌进怀里,声音格外低沉:“我想带她一起走。”
“你们和好了吗?”王延语气欣慰。
于信霏茫然摇头:“她不愿意跟我走。”
“为什么?”
“她一心报复爸爸,她不会走的。”
王延微愣。
于信霏放身靠去鱼缸一侧,特意和他保持一点距离,忽然很认真地将他看住:“你是男人,从你们男人的立场跟我解释,我爸爸还有哪里值得原谅?”
王延淡漠摇头:“同为男人,我无法站在他的立场去感同身受,你把我归为同一类,对我不公平。”
“你的立场是什么?”
“我对人情向来淡漠,奶奶的死只让我知道要珍惜自己在乎的人,我的立场向来是保护好自己的家人,我不能容忍任何人伤害他们,同样的,我也无法容忍自己带给他们伤害。”
于信霏默默地看着他:“你是男人,你懂男人,你告诉我,在你们男人那里,性真的比爱重要吗?”
王延摇头:“人与人之间不能以性别一概而论,就像你和陈晓羽,身处同样困境,她出卖自己,你自力更生。我是男人,可我不能代表所有男人,我只代表我自己。”
“那么你呢?”
王延淡漠如旧:“在我以前那个圈子里,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如果我想要女人,一天换一个都可以不带重样。正是那时看透性的脏乱,我才不屑于跟以前的兄弟出入花月场所。我不否认性的魅力,可在我这里,要有爱来支撑。”
于信霏还是默默看着他。
她不得不承认,命运自有一种惩戒轮回,就算那时候她得知一切实情,以她当时匮乏的人生经历,大概对爸爸恨不起来,大概会接纳于信霖,大概会因为爸爸的死里逃生劝妈妈放过他。
只有到了如今,经历了人情冷暖和生死离别,她终于对妈妈的处境感同身受。
就算不被所有人支持,她也像妈妈当年为了一个人奋不顾身。可她却比妈妈幸运得多,她爱对了人,妈妈却困在了恨的漩涡里,不愿被救赎。
所以她恨爸爸,她明白被如此背叛是什么滋味。
可是妈妈说对了,既然不原谅,那就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