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的时间唰地一下就飞过去了,午市又是最旺的时候,齐溯忙进忙出脚就没沾过地,直到下午两点才歇下来,草草和老王头他们扒了几口饭,他找个角落的桌子靠着墙,争取多几分空闲闭目养神。
“梅花还在忙吗?”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孩子从玻璃门外探进来半个身子,敲了敲前台。齐溯眼睛开了条缝儿,认得是附近商户里一个叫蓉蓉的女孩子,是梅花的一个小姐妹,提了句:“梅花还在里面。”
他待着的那块是个阴影,穿的衣服又不显眼,这时候店里没人都把灯关了大半,光线不好,第一眼根本看不见那里缩着个人,蓉蓉吓了一大跳,以为大白天的撞着鬼了,定了定神,拍拍胸口道:“吓死我了……海哥你在啊。”
蓉蓉三天两头就过来拉着梅花出去玩,对老王头的这个伙计也相熟,知道他性格八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也没起和他攀谈的心思,“我不进去了,海哥你帮我和梅花说一声,就说我在等她。”
她说完,就走到隔了几家的发廊,找门口抽烟的洗头小弟聊天去了。齐溯转进后厨,午市堆积下来的碗碟洗了一大半,还剩下一小半眼看着也就要洗完了。老王头向来不做这些事情,靠着后门边抽烟,耳朵和肩膀中间夹着个手机在打电话。
梅花正对着门边,他一进来她就知道,抹了把汗笑笑:“怎么了,阿海哥?”
“蓉蓉在外面等你。”齐溯说道,撩起袖子想准备蹲下接过她的工作,梅花挡了挡,甩了几滴水珠到他的裤子上,“不用了,我这一会儿就洗完了,让那个死丫头等多几分钟,没事儿,这会儿她肯定去找那个小帅哥聊天去了。”
这倒是真的。齐溯也不争,默默又走了出去。现在店里没人,他们这边不算什么商业区,往来人不多,每天的三市过了点就没什么人上门了,外卖偶尔还有一两份,也不多,毕竟老王头只有一辆电瓶车,送不了太多,也送不到太远。
梅花的动作很快,他没发了多久呆就出来了,把围裙解下来挂到后厨门口的一排钩子上,和齐溯打了个招呼:“那阿海哥,我和蓉蓉出去一下,晚上就不回来吃晚饭了。”
等他点了头,梅花正要往外走,一通电话又把她拉了回来。她看了眼挂钟,三点都过了,这么个不上不下的时间还有人点餐,有些意外,但还是接了起来:“喂你好,老王头快餐店。”
“排骨饭和水鸭汤,好的,等会儿就送过来。”挂了电话,看齐溯还坐着,走过去戳戳他的肩膀,只碰到衣服,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就扫了过来,她把单子给他,“喏,叫阿爸开工了,看你出去我再走。”
齐溯接过,便签纸上梅花的字歪歪扭扭的,并不好看。她在乡下没有上过学,还是过来这边之后,让桂花教的,却也只会写一些常用语和店里的菜牌,多点就不会了。最上面的是四个字,排饭鸭汤,简写省时间,店里的人也看得懂,下面长长的一行才是地址。
他的眼睛眨了眨,怀疑自己看错了。
上面写的是:萍乡路雅竹小区B区2栋8楼,2A5房。门牌号都没有错,正是他上次遇见傅明川的那个地方。
他没有留心听那个电话,不知道叫外卖的人是那个陆蒙还是傅明川本人。不管哪种都让他觉得不太对劲。
他肯定那个陆蒙之前从来没有订过老王头的外卖,那次绝对是临时兴起;他也不觉得这家的饭菜有好吃到能够让他做回头客的地步,住在那个小区的人,消费水平根本不会低到哪里去,哪怕天天叫外卖,外面的那一圈商圈都叫一遍也要好久。
真的是傅明川?他皱了皱眉,思考着这个决定性的问题,一时间没往里走。
之前之后的岁月里,他不仅从来没想过会重新再碰见傅明川,更没想过碰见之后要做什么。傅明川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盘踞在兴城的仲夏夜之梦,只要他不回头,不追溯,他就能够一直在那个地方沉睡,贪恋着曾经的温暖度日。
是以在见到长大后的傅明川时,他才有那么大的震撼。他是梦中人,水中月,现在成了眉间蕊,掌中尘,真实到他一转身,一伸手就能够再次陷入到有他的美好之中。
太过了,对于齐溯来说,这种触手可及的距离太过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老王头的小吃店和萍乡路的雅竹小区哪一个才是他的现实。而这仅仅是因为傅明川短短的一面之缘。
他只是普罗众生中的一尾鱼,而傅明川却成了他的海,他活与不活,取决于一念之间的惊涛骇浪。
傅明川认出他来了么?这个念头刚起,齐溯立刻掐熄了。就凭那天保安都要将他拦下来,他就知道进去的时候定是面目全非的,傅明川又和他隔了那么多年没见,他都快要认不出傅明川的变化,更不要说傅明川对他。
他觉得,傅明川能够记起来齐溯这个人都算是好的了。
那天他离开,傅明川连问都没有问一句,你是不是阿溯,更不要说拦了。倘若他真的认出来,那就是不愿意认罢了。他的睡衣领子有点高,没有看到当年的事件有没有留下疤痕,但要换做其他人,就算认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