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桑玄走在军营中。傅泽宇将那夜的事瞒得很好,没几个人知道,所以营中大多人对他的态度无甚变化,或嫌恶,或防备,或冷漠,或好奇,或怜悯,或心怀歹念。但不论是什么,都被压在傅家的规矩之下,翻不出水花。
其实就算能翻出水花,他也无所谓。这种事,他早已适应。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此时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会真正落在他身上,他亦不必出手解决,乐得清静。
他到达傅泽宇帐外,站岗的士兵见了他,微微躬身行礼。这些都是傅泽宇的亲信,他们都知道那夜是桑玄千里策马入敌营,对他有几分尊敬。当然,他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多有趣啊,桑玄觉得讽刺,自己费心费力往上爬,这么多年也只落得个徘徊于边境。此时他无心插柳,未用一兵一卒,一丝心力,却换得受众人感激。
行至帐口,桑玄身形微滞。
程赫在帐内,看来是在讨论公事。
“果然,如你所料,陛下还是要停战。”程赫的声音响起。
傅泽宇似乎是叹了口气:“陛下心忧万民。”
“你可闭嘴吧,”程赫一副骂都懒得骂的语气, “战线拖得越长,老百姓过得越苦,早死早超生。若没有晚宴这档子事还好,这事一出,肯定涨了对方士气。而且我们一边说休战一边把人家晚宴掀了,就算是个人都看得出其中有蹊跷,但明面上我们还是输了理。此时就该一不做二不休趁着还有余粮继续打,不给翎国任何喘息的机会,免得他们借势而起。咱们还不清楚,他皇帝无非就是担心……”
“程赫,不可妄言。”
一时无声。
桑玄在心里补上程赫的后半句——无非就是担心,功高盖主。
他垂下眼眸,用睫毛挡住眼中扭曲的波澜。
若自己大业可成,定要去穆皇的坟头给他好好上一炷香,敬他昏庸无能,谢他暴殄天物。
傅泽宇在帐中捂着脑袋,倍感头痛。心烦,又无可奈何,什么都改变不了。满身的力气无处使,困兽般在体内发出抗议,无比憋屈,但面上还得摆出一副云淡风轻。
算了算了,事得往好的方面想。休战就休战吧,将士们得了机会休息,百姓身上的担子也能轻些。一时失势又如何,待将士们修整好,他照样能领兵把今天丢了的场子找回来。
他抬起头,正好看到帐外的一抹不属于军营的颜色。
黛紫色。
他最近格外喜欢的颜色。
突然就没那么心烦了。傅泽宇的嘴角爬上浅笑。云销雨霁,一片明亮。
程赫愣了愣,顺着傅泽宇的视线看去,只觉得眼前一黑,突然有一种想自戳双目的冲动。一个成熟的副将要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于是乎,程赫走流程似得冲傅泽宇行了个礼,毫无情感地向帐外走去——
“来啦,”他拍拍桑玄,“怎么不进去?”
桑玄抬起眼,淡淡地瞥了瞥他,默默后退一步,远离程赫的爪子。
程赫:“……”
桑玄脸上的冷气消了些:“看你们在谈事情,就没进去。”
程赫愈发理解傅泽宇为什么会喜欢这个人了。你看看,多有眼色多懂事。他也不由得笑得更真诚了些:“自己人,客气什么,进去吧,他在等你。”
自己人啊……桑玄眸色微动:“好。”
桑玄刚进帐篷,傅泽宇就欢快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今日来得格外早啊。”说着,他牵起桑玄的手腕,把人带到桌边。
桑玄这几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触碰,淡定地跟在傅泽宇身后:“今天比较闲,来得快些,没打扰到你们吧。”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傅泽宇拽着桑玄坐下,“本身也就没什么大事。”
桑玄挑眉:“不是大事?你差点被春药给杀了,不算大事?”
傅泽宇:“……”这话说得,让人不知该从何反驳。
“本身就是我轻敌了,”他有些难为情地摸摸鼻尖,眼睛却是直直落在桑玄身上。
这目光,未免太专注了些。桑玄刻意不去与他对视,可那目光还是把他心中某一处烧得发烫。他深吸一口气:“所以……这件事,你们那边怎么处理的?”
傅泽宇没说话,轻皱了一瞬的眉毛道明了一切。
“看来不合你意?”
傅泽宇点头。
桑玄低下头,陷入了沉思。良久,他缓缓开口,语气随性自然:“既然不合意,为什么要听呢?”
傅泽宇一时不明白桑玄想说什么。
桑玄抬起头,看着傅泽宇的眼睛:“你有那么多选择,为什么不换一个选项呢?”
他很少用这种眼神去看什么——将所有目光聚于一点,像是要把所有的心思,都落在一个人身上。
我给你选择的机会了。在傅泽宇看不到的地方,桑玄悄悄攥住了衣角。
傅泽宇笑了,宠溺而无奈。他伸出手,在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