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的后部更加的昏暗,用碗口粗的木桩订起来的牢房大约有十多间,里面满是横躺竖卧的寻常百姓。有的暗自垂泪,有的已奄奄一息。
燕飞阙走过他们身旁,就像踩着一部白浪的罪恶史。一个恶霸似的帮派,就能给乡亲们带来如此巨大的痛苦。若是一个恶霸似的朝廷呢?岂不是让全天下的黎民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燕飞阙走着、想着,不知不觉已到了最后一间牢房的门前。
他仔细向里面看去,房间里只关了一个人。这个人蓬头垢面如乞丐一般,破烂的长衫已经衣不蔽体,露出了根根突兀的肋骨。
这人靠墙坐在地上,蜷缩着两条腿。定睛看去,那蜷缩着的不是两条腿,而是两条空空的裤管。
“你的腿怎么没了呢?”燕飞阙蹲下身来关切地问。
那人缓缓地抬起头来,用手撩开了遮住眼睛的头发,瞥了一眼燕飞阙,什么话都没有说。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将自己的苦楚公之于众,尤其是那些身有傲骨的人。
燕飞阙早已料到会这样,他索性坐了下来,微笑着对那个人说:“我有一个兄弟没有了双腿,只因为他有才。有才是一种罪,怀才不遇是对自己才能的罪过;被人妒才便是对自身的罪过。而砍断他那双腿的就是嫉妒他的人,并且是他的朋友。”
燕飞阙边说边观察着那人,见他在静静地听着,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愿意倾听,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你不想知道,我那兄弟是谁吗?——就是你。”燕飞阙盯着那人说道。
“哼!”那人冷笑一声,抬眼与燕飞阙对视道:“我认识你吗?”
“不认识。”燕飞阙摇摇头。
“那凭什么说我是你的兄弟?”
“因为我们都是同样的人。是好人。”燕飞阙边说便判断着那人的反应。
“哈哈哈!我当然是好人,而你是不是好人我就不知道了!”那人突然狂笑起来。
巫沉刚有些恼怒起来。若在平时有人对燕飞阙这样说话,那人的脸上早已印上了他十根棒槌似的手指印。
燕飞阙却不急不恼,随着那人笑着,只要他肯说话,就有交流的机会。
“我是不是好人姑且不论,但太平兄你真的会放过伤害你的人吗?”燕飞阙收起了笑容,开始转入正题。
听到燕飞阙这样问,那人的眼中流露出复仇的火焰。他张口问道:“你认识白浪吗?”
燕飞阙的嘴角微微一笑,从刚才李太平的这句问话中已经可以锁定他的仇人是谁了。
“认识。我正在帮他。”燕飞阙坦然地答道。
李太平突然愤怒地瞪着燕飞阙,压着怒火问道:“你是在耍我吗?”
燕飞阙摇了摇头,心中却高兴得很。他需要的正是李太平这样激动的反应。就像一潭死水,只有丢进一块石子,才会见到涟漪。
“我正在帮他走向毁灭。”燕飞阙终于把刚才的话说完整了。
李太平满眼的怒火突然变成了嘲笑的眼神。
他轻蔑地说道:“白浪阴险狠毒,势力盘根错节,又有朝廷撑腰。你想毁灭他?你以为你是谁啊?云旗卫吗?”
听完这一句,燕飞阙几乎已经可以断定能够说服他了。因为他的希望就在眼前。
“你怎么能断定云旗卫可以毁灭白浪呢?”燕飞阙饶有兴趣地问。
李太平无限向往地看着小窗外,幽幽地说:“不知道。但我就是相信。”
“有些判断的确不需要理由。”燕飞阙也缓缓地说道。
他看了看窗外的夜色,直截了当地说:“我需要知道蛟龙帮水军和水寨的弱点,你能告诉我吗?”
“你还真是执着啊!我凭什么相信你?”李太平不解地问。
“你相信云旗卫吗?”燕飞阙说完向巫沉刚递了个眼色,巫沉刚从怀里掏出尊主令牌给李太平看。
李太平一愣,迟疑了一下,说道:“凭一块牌子就能证明你是云旗卫的尊主?这牌子若是假的呢?”
燕飞阙笑笑回道:“的确,一个身上沾着鸡屎的人半夜三更的跑到地牢里,拿着一块云旗卫的牌子对你说他是尊主。这事确实有点儿匪夷所思。你有两种选择:信或不信。自己看着办吧。机会往往只有一次,别选错了哦。”
听着燕飞阙的调侃,李太平心里寻思“什么两种选择,其实就是一种。若选择不信,就只能待在这里等死。若选择相信,至少还有一线希望。”
他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慢慢地说道:“你听好了:蛟龙帮的水寨貌似铜墙铁壁,其实两翼就是他的弱点。尤其是左翼,都是些废弃的木料搭建起来的。那些木料虫蛀鼠咬,早已毀朽不堪,只要遭到撞击,便会立刻散架。所以我当初就把战斗力最强的腾蛟堂安排守左翼。只要将他们调开,再用船撞击左翼,则水寨必破。”
“那江面上竖起的木桩、结起的绳网怎么办?”燕飞阙突然想起刚进水寨时看到的情况,忍不住求教于李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