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船行驶了三日,终于通过大运河缓缓驶入京城的码头。
这几日下了雨,水路并不好走,浪大涛涌,颇为颠簸。不少船客都不同程度的晕了船。每个下船的人都看起来颇为憔悴。
山丽因为怀有身孕本就孕吐,再加上晕船。她在路上不好受,三天时间都没吃下什么东西,活生生瘦了一圈。
沈任真眼神轻瞟过她,跟着沈成下了船。
京中如今进城盘查很是严格,对路引检查得极为细致。码头上也有不少穿戴了铁甲的官兵。
“怎么会这么严?”沈成看着官兵,心中不解但怕耽误事,不敢多问。
本来科考就是这段时日,但自康王进了京,朝中局势波谲云诡,科考取消,所有考生被命打道回府,等待重新科考。
沈成出京之前。今上迫于康王和朝臣的压力,废了太子。
如今街道上不复往日繁华、人来人往。如今宵禁严格,戒备森严,来往的人神色匆匆,有些店铺门窗紧闭,街道上有不少卫兵巡逻。
沈成带着他们在一家客栈住下。
“小童,你陪山丽出去逛一逛,给真儿买身新衣服,再买点首饰。”沈成从袖里拿出钱袋,递给山丽,又嘱咐道:“给真儿买好衣服,你也去医馆看一看,别委屈了孩子。”
山丽看着二爷,感激地应了,便带着小童出门了。
沈任真被关在客栈没有窗户的房间内。
沈任真将自己的蝶钗取下,就着客栈里的茶水在地面上打磨,将那银钗打磨出锋利的金属光芒。她剪了一截里衣,把蝶钗包裹住,放在自己的腰间。
又在客栈中翻找了一番。
可房内空空如也,除了洗漱用具和床,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沈任真看着木床上的纹理,有些绝望地攥紧了床被,樱唇紧绷。
在客栈住了一日。第二天,沈成让山丽来给沈任真梳头化妆。
沈任真从铜镜里,无情地盯着山丽。
山丽取来昨日买的红珊瑚银花头面,给沈任真戴上,又给她细细地绞面,上着妆,仿佛在妆点一个待嫁的新娘。
“真儿,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山丽将双手放在沈任真的头侧,双双看向镜面,“如今小姐不在,就当我替她送你出嫁了。”
镜中的女子,朱唇微红,肤若凝脂,杏眼儿微勾,明艳灼人。
山丽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小童,把衣服拿来。”
山丽叫了一声,门外的小童便捧着一身华服走了进来。
山丽拿过衣裳,颇有些不舍的用手指划过衣裳,“这衣裳料子极好,说是从江南的布料,除了江南和京城,哪里也买不到。三两银子一匹,比得上普通人家个月的生活了。”
“将衣裳换上吧,时间不多了。”她看着面无表情的沈任真,“要是耽误了时辰,我可不敢保证给你穿衣服的是什么人。”
说完她便走了出去,将门也关上了。
沈任真看着那件华服,心中升起无尽的悲凉,杏眼儿泛了些许泪意。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下了决心,就算是死,她也要拖着本该下地狱的人一起死。
稍坐了一会儿,她将衣服换上,又将磨好的蝶钗藏进了胸前。
静坐了不过一会儿,山丽推开门进来。
山丽看着桌上热气升腾的茶叶,“小小姐倒是好心情,还有功夫品茶。”
沈任真转头看向山丽:“山丽,看在以前我娘真心对你的份上,我求你一件事,你能帮我吗?”
山丽愣了一下,没说话。
“我求你给我娘报个信。你也知道我娘那个性格,恐怕这几日找我找得发疯。等我被抬进国公府,你能给我娘送个信吗?”
“可以吗?”看着愣神的山丽,沈任真追问道。
“看在我娘往日将你当姊妹,对你颇好的份上。”
“山丽,可以吗?”
山丽愣神看了她许久。
她点了点头,嘴唇嚅动,没再多嘴说些不中听的话。
沈任真便走了出去。
沈成站在客栈的走廊上,看到她的模样,叹了一句:“长大了。”
说话间,将她头上的钗子都卸下,独留了浅红色的珊瑚冠头。
难为他还解释了两句,“你主家说了,不喜金银钗,要你卸了再坐轿。”
沈任真任由他将钗子全部都取下来放在手中。
“轿子午时就出发了,应是快到了。”沈成说着,递给她一个裹红扎的荷包,“爹给你的压箱钱。”
沈任真一脸疏淡,不吵不闹地接过,放进了衣袖。
沈成看她一言不发的乖顺样子,心中满意了几成。
万一以后得宠,说不定还能用上这裙带关系。正要开口再嘱咐几句。
突然屋外穿来冷冽长鸣的钟声,穿云裂石般。
一声落下,又一声响起,再落下,再响起……
沈成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