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夏日的小长征乡尤其美丽,南山是天然的屏障,山上有上万亩原始森林,空气清新,温度适宜,沟里有一条四季不息的河流,源源不断地汇聚到狐子窝水库。在水库的周围,晓婉又组织村民种了许多观赏树,有桦树、枫树、银杏树。这些树,到了秋天叶子很好看。水库里的鸭子和鹅已半大了,鱼也有一斤多重的,到水库观光、钓鱼的人很多。
靳二生的小楼还是没保住,投资了200多万,以80万的价格,被牛青山买走,牛青山准备经营健身、KTV、台球、洗浴。靳二生忙了二年多,赔了100万。好在村里的合作社每年分红10几万。靳二生灰头土脸地来到村委会,媳妇张巧珍跟在后面。晓婉正在看钱钟书的《围城》,抬头看到夫妻二人进来,赶忙微笑着让座,沏茶。张巧珍被晓婉安排到村里的幼儿园做保洁,听园长说,她很勤快。当初家里养羊的时候,张巧珍不修边幅,满身的羊毛,头发上偶尔还夹杂着打草时留下的草叶草籽,皮肤也黝黑,自从做了保洁,一天也晒不了几分钟太阳,皮肤竟然白嫩起来,脸上也有了肉。靳二生和当初差不多,只是头发白了许多,前门牙掉了几颗,说话走风漏气。靳二生进门一句话不说,突然背着大家抽泣起来,身体一起一伏。晓婉看着靳二生,叹了口气说:“一开始磕磕绊绊,注定赚不了钱啊!”张巧珍可怜巴巴地说:“把众人的债还了,我们就一无所有了,妹子想办法给他找个活吧!”晓婉沉思良久,说:“最近水库正好缺个看守,要不你去吧?每月3000元,鸭和鹅每天投喂一次,鱼不用喂,那些垂钓的人,可以钓鱼,但不能让撒网,顺便把水库周围的卫生搞好就行。”靳二生还在那里抹眼泪,张巧珍嘴快,急着答应下来:“没问题,没问题,谢谢妹子。”送走两人,牛勇带着儿子牛小伟走了进来。
牛勇还是那么木讷,进来也不说话,晓婉以为他们是来借书的,打了招呼后准备继续读书。牛勇明显瘦了许多,胡子拉碴,衣服也很脏,雅妮去世后,牛勇被安排到沼气站工作,从来都没见他笑过。两人径直走到晓婉面前,晓婉抬头问:“大哥找我有事?”牛勇挠挠头,腼腆地说:“郑——郑乡长好!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我是——我是想让您给这个小子找个活——干。”牛勇有点结巴,但很有礼貌,据说年轻的时候当过兵。晓婉看了一眼牛小伟,小伟的头发是黄色的,烫的小卷,瘦瘦的,佝偻着腰,要是站直了,足有一米八,长得像母亲,很帅气。小伟正抱着手机打游戏,头都顾不下抬。
晓婉站起身,来到小伟面前,小伟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晓婉,没有任何表情,眼光又迅速移到了手机上,小伟的两个拇指不停地在屏幕上点击着,频率之快,被他操纵的武士英勇无比,杀倒一批又一批。晓婉惊讶地问:“不是快高考了吗?怎么辍学了?”小伟没回答,也不抬头。牛勇看着不成器的儿子,一把夺过手机。小伟直起腰,很愤怒的样子,他重重地推了父亲一把,夺过手机,继续埋头厮杀。牛勇一个趔趄,差点跌倒。牛勇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说:“他妈死后,就成这鸟样。”
晓婉看着不争气的小伟,也很难过,让人不由地想起他的妈妈——雅妮。晓婉对牛勇说:“先让他玩吧!什么时候玩够了,再来找我吧!现在夺了手机,估计能把你杀了。”牛勇更生气了,恨不得把万恶的手机夺过来,摔成碎片。小伟还算识趣,不耐烦地把手机装进裤兜,不耐烦地看着两人。晓婉关心地问:“马上就高考了,怎么能不念呢!上课听不懂吗?”小伟淡淡地说:“没劲。”牛勇补充说:“高一的时候全班考过第一名。”晓婉握住小伟的手,问:“你现在想干什么?”小伟看着晓婉怜惜的目光,这是妈妈当初注视自己的目光啊!小伟的心像被点击了一般,柔软起来,眼角似乎涌出一点湿湿的东西。
小伟看着晓婉,说:“我想先学个驾照,至于营生,干啥都行。”晓婉已有了想法,说:“好,只要有目标,再勤快点就是好孩子,你先接替你爸,去沼气站挖沼渣,你爸调到沟里当饲养员。周末抽时间去城里学驾照,我们周五下午回城,你可以坐上我们的车,晚上可以住我家。”牛勇千恩万谢,带着儿子满意地走出村委会。牛勇刚下台阶,又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一沓信纸,返回来递给晓婉,原来是他也写了一篇文章,是纪念妻子雅妮的——《昨晚我又梦到了你》。
村委会办公室陆陆续续有进来看书的人,进进出出,安静而有序。江燕殊和杨如虎两个年轻人在电脑前争论着什么,两人编辑刊物很用心,逐字逐句修改,每一个标点都不放过。晓婉喝了几口水,正准备回里间的单独办公室写一篇文章,电话响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男人开门见山说:“我是文联主席马如林,《悠悠我心》的主编,你怎么没经过我的同意就办刊呢?我们的刊物已15年的历史了,承载了多少人的文学梦,你这样横插一刀很不地道,何况你们有几个会写的?你们办的那刊是什么东西了,不伦不类,我奉劝你马上停刊。”
晓婉开会见过马如林,但没说过话,据岳阳说,这家伙嫉贤妒能,心胸狭窄。文人相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