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顺儿一回头,看到那个僧人也转过身来看着他。不过,僧人一手扶着帽檐,遮住了半张脸。
牛顺儿以为自己听错了,是什么人在喊那个僧人“师傅”。他扭头接着往前走。
“师傅,牛顺儿。”
这次听清了,分明就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牛顺儿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他迅速在作判断,是不是自己的伪装没做好,被什么人认出来了。不应该啊,他突然想起了卓玛。参军那么多年,没人管他叫过师傅,叫得最多的是顺儿,只有卓玛管他叫师傅。
牛顺儿转过身时,卓玛已走到他的跟前。
是的,没错,是卓玛,那张清纯的脸,还透着一丝嫣红,干裂的嘴唇似乎很久没有喝水。
他四下看了看,低声说:“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说着一把拉住了卓玛的手。
卓玛想争脱,试了几下,没有争脱。牛顺儿的手力,岂是她想争脱就能争脱的。
“我——”
“走,另找个地方说话。”牛顺儿拉着卓玛的手,钻入一个更小的巷子里。
牛顺儿在一户口被炸毁的住户门口停下,松开卓玛的手,跑进院子里看了看,又出来说:“这里没人,进去吧。”
两人进了院子,又进了那个没有屋顶的屋子。
牛顺儿一把就抱住了卓玛的腰,笑嘻嘻的说:“卓玛,终于见到你了。苏遇说你离开部队去找孩子了,我以为这辈子怕是见不到你了。你怎么就突然从天而降,像个仙女一样。还穿着这样的衣服,哦,我知道,你是故意装扮成僧人的模样,才好一路行走,也才能骗过敌人吧。我说的没错吧。”
卓玛没有反抗,任凭牛顺儿把她抱起来转了个圈。
牛顺儿是太高兴,像他这样不善言谈的人,一口气能说这么多的话,实属罕见。
卓玛勉强地笑了笑,说:“师傅,你还好吧。”
“唉,别叫我师傅了,我没有教过你什么真本事。”牛顺儿又拉起卓玛的手盯着她的脸,“是不是装扮成出家人,开口闭口都得用师傅啊?”
卓玛摇了摇头。
牛顺儿这时才发现,卓玛的脸上没有笑容,似乎并不感到高兴,她的眼里好像还有点泪花。他以为,卓玛肯定是太高兴,以至于要流泪。
“一年多前,我跟首长打到陕北,这次红军三大主力会师,我们回来了。我现在是十五师侦察营的连长。”
卓玛看着牛顺儿的脸,嘴角微微上扬,并没说话。
“前几天,我见到苏遇、小树、卢起哥和铁虎部长。你们在喇叭口的战斗我也知道了。孩子丢了,那也不能全怪你。”
“孩子丢失,是我的责任。”
“其实,苏遇哥和云芽都没有怪罪你。相反,他们怪你不辞而别,不该离队出走。你一走,他们又怪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把你逼走了。”
“我要找孩子。”
“打仗吗,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找不到孩子也没关系,二哥和云芽虽然不舍,但也没办法,他们已经把这事放下了。”
“他们能放下,我现在也能放下了。”
“放下就好。今天见面,你就别再瞎跑了,像你这样一个人四处游荡找孩子,那不是大海捞针嘛。算了,跟我回部队吧。”
“不,我不回去了。”
“为什么?”
“我,我找到孩子了!”
“什么?你找到孩子了。”牛顺儿上上下下打量着卓玛,又特意看了看她背的包袱,“孩子呢?”
“孩子被凉州一个药材商人收养,现在很安全。”
“那就太好了。你跟我回部队,我们马上把消息告诉二哥,他们一定会乐得跳起来。”
“师傅,我不回去了,我回不去了。你把这个消息告诉苏遇和云芽姐,他们的孩子草生在凉州的施药行,施老板收养了孩子。他们有机会就去找孩子。施老板两口子人不错,对孩子很好。”
“哎,这事需要你亲自告诉苏遇和云芽。你能说得清楚,他们也想见你。你不回去,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牛顺儿突然意识到卓玛话里有话,就问,“你怎么回不去了?”
卓玛低下头,不敢直视牛顺儿。她哽咽着说,“我出家了。”
“干嘛要出家?你是为了找孩子假装的,我知道。”
“不,我是真的出家为尼了。”
“不可能,不可能,也没必要啊,为什么要出家呢?”
卓玛擦了擦眼睛,把自己为找孩子在佛前发愿以及在凉州找到孩子的情况说了一遍。
“佛像又不是活人,你说的话,他听没听见还不一定,你怎么就当真了,还把自己给交给寺院。”
“如果在佛前说的话都不算数,那就什么话也不值得信了。”
牛顺儿呆呆地看着卓玛,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今天碰到你也是缘分,孩子的消息,就麻烦你转告云芽姐。我要走了,师傅,你忘了我吧。”
牛顺儿仍是傻站着,他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卓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