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看了他许久,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说出这句话来后凌扈大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卸下来十斤浸透水的棉花般轻飘飘的,他藏在桌底下的手紧握成拳,鼓起勇气看自己哥哥,努力将声音提高:“我说,我不走,我就留在大昭,先不回焉耆了!”
无晦依旧定定的盯着他,眸子黑沉,“玉京即将发生地动,你知道地动是什么意思吗?”
凌扈也执拗的盯着他,“我知道。”
哥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以为由得你做主?”无晦将茶杯轻轻磕在桌上,明明声响不大,却让凌扈整个人惊得一颤。
他抬起眼皮,神情平静的望着眼前这个忤逆自己的弟弟,“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痛苦好像具象化了,凌扈就坐在原地,无比清晰地感受着那些负面的、稀薄的情感推搡着涌进自己的身体。
他好像……怎么也躲不开在情绪的汹涌波涛下变得软弱的结局。
以往,“哥哥”这两个字对他而言是天真的赤诚,是一往无前的勇气。
可现在,“哥哥”这两个字对他而言是不被理解的想法,是争锋相对的逼迫。
凌扈张了张嘴,想再为自己再争取最后一次机会:“你……”
忽然,茶楼小窗下无人的空巷内忽然传来一道女子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滚开!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你就不能稍微尊重点我吗?强扭的瓜根本不甜,况且若你实在看不清自己也可以以溺自照!”
镜子没有尿总该有吧?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茶楼二楼雅间,私密性极强,视野极好,而底下巷子应该是一对正在吵架的小兄妹。
凌扈胸腔一阵畅快,几乎要压抑不住自己微翘的唇角,他赶忙端起茶杯掩饰,咳了一声:“哥哥,我并非这个意思,你知道我对你是打心眼里尊敬的。”
无晦自然是听到了,紧紧捏着手上的茶杯没有说话。
楼下又传来一道男子痛心疾首的声音:“我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要知道,要是这件事换做旁人我根本理都不会理会的!”
无晦抬了下眉,悠悠浅笑道:“哥哥也并非这个意思。”
窗下争吵时愈加激烈:“为我好?为我好就是将你的想法一股脑强加于我?你想过我的感受吗?这是我的人生!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阿猫阿狗!”
凌扈深以为然的瘪了下嘴。
“人生?嗤,你才多少岁就跟我谈人生?我告诉你,按照你这个傻白甜性子要是没有我的安排你被人吞吃了骨头都不知道!听话,乖乖跟我走!”
“我不走!”
“跟我走!”
“我说了我不走!”
角逐正激烈时声音却忽然停了,然后就是几声不知所以然的“呜呜呜”,凌扈正莫名时,就听到楼下窗户传来一阵引人遐想的暧昧声响。
兄弟两人的脸色都同时变了。
这根本不是兄妹,而是一对正在闹别扭的小情侣!
无晦看了眼耳尖倏地变得通红的弟弟,手握成拳紧紧攥,额头青筋凸起!
他用力闭了下眼,对守在门外的一行黑袍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还不快让楼下那两个人停下!”
第169章 心诚则灵
那些黑袍人的脸在一片阴影下看不清面容,但手上锋利的刀已默不作声的出鞘,立马就要退出去。
凌扈看清他们手上一闪而过的寒光后,心里一紧,脸色发白,下意识叫住:“别杀人——”
黑袍人没有应声,而是下意识抬头看了眼端坐在里面的无晦。
无晦抬了下眼皮,定定地看向自己等候自己命令的下属,脸上鲜然带着笑意,“看我做什么?还不按照你的小主子的意思去办?”
黑袍人应声出去。
目的达成,凌扈心下非但没有喜悦,反而往下沉沉一坠。
他口中的“停下”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哥他刚刚真的动了想处理掉楼下那对人的意思。
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这副视人命如草芥的模样,还是说在自己不知道的过去……他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呢?
凌扈极缓慢的眨了眨眼睛,直视着他轻声道:“哥,我没有因你私自囚禁我而怨恨,也没有因为知道你的真面目而生疏,这些……这些我都可以不在意的。”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划过很多记忆碎片,深吸一口气,郑重道:“但是你不能一直这样错下去,现在悬崖勒马、将功补过或许还来得及,局面还是可以挽回一二的……”
后面那几句话语速变急,说得极其艰涩,最后,他凭着一股冲动抬头直视着自己兄长,一鼓作气将这句话说全:“——我替你挽回。”
穿堂风吹进来,纸糊的窗户哗哗作响。
楼下不远处驶过一驾马车,车轴嘎吱嗄吱,走得极慢。
无晦垂眸看着自己手心,三条线深深浅浅着相错而过,他将五指合拢,手心微烫。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