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娜尔古丽忙不迭点燃灯盏,“殿下?”
“何时了??”
“还未至亥时。”
宝珍披上袍子,“出去走走罢。”
“殿下,都这么晚了?……”
“我睡不着。”
反正睡不着,不如出去走走。
月光似流玉,在夜色里浮过阶柳庭花。宝珍步子缓慢,迤迤然穿过宫道。
宫里四处都烧着宫灯,明亮的灯辉融着月光,将宫墙花砖映得璀璨夺目。宝珍伸手,指尖一寸一寸拂过宫墙。她与古丽闲聊起来,“古丽,整个王宫有多大。”
“很大很大,要走很久很久,走到?脚疼都走不完。”
宝珍越走越远,阿娜尔古丽道:“殿下,还是别走太远了?吧。”
“走累了?正好回去就能睡得着了?,顺便看看王宫其他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宝珍忽然听到?一声?尖锐的猫叫。阿娜尔古丽立刻护到?她身前?,“有猫,殿下小心猫伤着您了?!”
宝珍循声?望去。前?方?宫墙之下,一只沙漠猫正拱起背脊,抓了?一下躺在地上的女子。
地上的女子衣服破破烂烂,苍白瘦弱,她从猫的爪子里抢过饼子,气?若游丝,“给我,给我。”
沙漠猫又尖叫一声?,又要去抓她时,宝珍快步过去,赶走了?沙漠猫。
猫一被赶走,衣着破烂的女子急速把?饼子塞进嘴里。
“你……”宝珍蹲下来,还没说什么,女子便闭目晕过去。她连忙去拍她,“你还好吗?”
触摸到?一片滚烫的肌肤,她一惊,这人在发烧。
“古丽,她在发烧,她生病了?!快去叫宫医!”
古丽面色复杂,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这就去。”
琉璃殿里,宫医离开后,宝珍问?古丽,“她是谁?为何宫里还有像乞丐一样的人?”
“她是六公主。”
宝珍惊异。
却原来,这位衣着破烂的女子是六公主。当年六公主的母亲怀着孕时,触怒了?高昌王。待她生下孩子,便被当场处死。
六公主毕竟是王室子嗣,高昌王饶了?她一命,但她受母亲牵连,他极其厌恶她,是以六公主生来就不受宠。
再加上她为宫女所生,出身血统低贱,背后没有家族可?以依傍,她也就空有个公主的名?号,实际她被奴才婢子欺负,被奴才婢子克扣粮食衣物,吃不饱穿不暖,日子过得比奴才还不如。
听完古丽的话,宝珍的第一反应不是刁奴欺主甚是可?恶,而?是觉得高昌王很可?恶。自己的孩子日子过得这样惨,他却不闻不问?,就算是不喜欢,但好歹是自己的亲骨肉。
宝珍一时无了?言语。良久,她道:“她叫什么?”
“无名?,陛下没给她取名?。”
甚至连名?字都没给她取。
“宫里可?还有如她一样的公主?亦或是王子?”
“只有她一个。”
月隐露浓,参星横斜,天色将明。宝珍一醒来就问?:“六公主她醒了?吗?”
“还未。”
宝珍来到?六公主床前?,探了?探她的额头。她已经退热了?。
六公主昏昏沉沉苏醒,入目里是一片精致的金丝帐顶。她神识恍惚,不知?道自己在何处,但她清楚地知?道,她不在自己的床上。毕竟她的床帐不会这么精美华丽。
她记得,她发热了?,唤婢子给她请宫医,婢子却只当没听到?。她便自己踉踉跄跄去找宫医。去找宫医的路上,她发现有猫在吃饼子。每日都吃不饱的她,实在是太饿,于是去抢饼子,抢到?饼子之后的记忆便没了?。
“你醒了??”
轻轻柔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六公主慢慢转过脖子。陌生的汉人面孔映入视野,她目露茫然。
“古丽,你快跟她说一下。”不懂高昌语,也不懂吐火罗语,宝珍只得让古丽代她说话。
古丽点点头,转向六公主,“六公主,这位是宝珍公主。”
听完古丽的话,六公主才知?,这位汉人女子,是高昌王前?几日认下的女儿,名?唤宝珍。
宝珍穿金戴银,头上的冠饰,比其他王子公主的冠饰看起来都要好。六公主想,高昌王必定很宠爱她。她心里很是讽刺。她是高昌王的亲生女儿,高昌王对她不闻不问?,可?他却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族女儿如此宠爱。
她艰难地扯起嘴角,刚要向宝珍道谢,谢她昨夜帮她,却忽然想起什么,警惕地往后一缩。
从前?,她的的兄弟姐妹,那些王子公主们也有帮过她,她很是感激,但没想到?,他们帮她是假,作弄她才是真。他们才不会喜欢她这个低贱种。被欺骗多次后,她已经不相信任何对她表露善意的人。
这宫里,没有谁会对她好。
这位汉人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