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拜舅姑"结束,府邸深处,属于谢道临的院落,己悄然完成了权力的更迭。¢s_o?k~a·n_s_h+u¨./c¨o-m′
崔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将象征这处院落主母之权的钥匙匣交予卢静姝。那串沉甸甸的钥匙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如同一个无声的宣告:从此,这方天地内的大小事务、仆役调配、日常用度,皆由新妇卢氏执掌。
交接仪式庄重而简洁。谢道临院中所有仆婢,包括谢道临身边服侍多年的挽兰、漱梅等人,皆垂手肃立,在崔夫人和卢静姝面前,重新行了拜见主母之礼。
“婢等拜见主母。自今而后,谨奉主母之命,不敢有违。”声音整齐划一,带着世家奴仆特有的恭敬与驯服。
卢静姝端坐主位,神色依旧沉静:“尔等皆是旧人,循例而行即可。用心侍奉郎君,勤勉本分,自有规矩。” 话语清晰,不疾不徐,既无刻意拉拢的温言软语,也无新官上任的厉色敲打,仿佛只是陈述一件理所当然之事。
主母既立,规矩便如铁律。尤其在这等门阀世家,嫡长子未诞之前,一切可能危及宗法血脉纯正性的潜在因素,都必须被严格排除在源头。′精+武¨暁!说′徃/ ?首!发·
暖床守夜这等贴身侍奉,自然不再属于挽兰她们。这并非卢静姝个人的妒忌或约束,而是世家门楣之下不成文的铁则,维护的是正妻不可动摇的地位和未来嫡子的绝对正统。
权力交割如水银泻地,无声却彻底。卢静姝搬入了象征主母地位的正院主屋,那里宽敞明亮,格局轩昂。而谢道临,仍住在靠近书房的东厢房。
一主一外,界限分明,如同棋盘上楚河汉界两侧的将帅,各自统御着自己的领域。这便是“女主内,男主外”最首观的体现,大婚之后的夫妻二人,更像是在一个宏大宅邸中恪尽职守的两位管理者。
婚后的日子,便在这种“相敬如宾”的基调下铺陈开来。
除去按着那《素女经》或医典所载“七损八益”的规律,在特定的夜晚留宿正院,履行那“方为要务”的延嗣之责外,谢道临的日常生活,似乎与婚前并无太多不同。
清晨,他在东厢房醒来,挽兰漱梅依旧会奉上洗漱用具与更换的常服。早膳或独自在东厢书房用,或在正厅与卢静姝同桌。同桌之时,两人亦是安静进食。¨微¨趣?暁?税*蛧· `唔¨错!内\容!
当然,作为媵妾的玉娘每日雷打不动地,会向谢道临请安。晨昏定省,这是谢道临婚后作为下任家主的体现。虽然现在人丁单薄,但也许不久之后,这方院落会有更多子嗣或是妾室。
卢静姝偶尔会询问他当日的安排,是否需要预备车马或安排餐食,语调如同询问天气般平常。他答,她便记下,吩咐下去,再无多余言语。
白日里,他多在书房读书、处理弘文馆带回来的公务,或是外出访友、应酬。卢静姝则在正院处理院务,核对账目,接见管事仆妇,或是在自己的小书房内习字、作画、调香,日子安排得充实而有序。
玉娘作为媵妾,谨守本分,常在卢静姝身边侍奉笔墨、整理绣品,安静得像一道影子。只有在偶尔谢道临踏入正院时,她那低垂的眼眸中才会迅速掠过一丝光亮,又飞快地湮灭。
晚膳后,若无留宿之期,谢道临便回到东厢书房,挑灯夜读。红袖添香仍在,挽兰依旧会为他端来夜宵,奉上热茶,动作依旧轻柔,言语却愈发恭谨克制,带着一种刻意保持的距离感。
那份曾经萦绕的、若有似无的亲近与缱绻,如同被水洗过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谢道临有时抬眼,会看到挽兰欲言又止的神情,最终只化作一句低低的“郎君请慢用”,便悄然退下。
这无声的疏离,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印证着新规矩的落实。
与卢静姝之间,客气周全,无可挑剔。
她将他的起居饮食安排得井井有条,衣物熏香恰到好处,书房所需笔墨纸砚从未短缺。她甚至会在他熬夜时,命人送来一碗温补的羹汤,放在书房外间的小几上,不打扰,不询问,只留下那份恰到好处的、冰凉的体贴。
他们谈论天气、谈论府中庶务、谈论长安城中的趣闻,却从不触及彼此内心的波澜。那红烛映照下曾短暂交汇的、带着一丝欣赏的目光,仿佛只是仪式中的一个幻影,沉入了“相敬如宾”的深潭之下。
这疏离又紧密相连的关系,让谢道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与不习惯。
宾客之间,自然要恭敬有礼,周到妥帖。可夫妻之间,若只剩下“如宾”的礼仪与责任,那温暖的人间烟火,又该栖身何处?
九日婚假,倏忽而过。
二月九日,天光未亮,云罗那刻板精准的声音准时在东厢房外响起:“郎君,卯时初刻,该起身了。今日需赴弘文馆应卯。”
谢道临睁开眼,望着帐顶繁复的承尘纹样。婚假的安逸与那层无形的隔膜一同褪去。他坐起身,心中竟掠过一丝奇异的轻松。
终于,要回到那个熟悉的、属于“谢道临”而非“谢府嫡长子新郎官”的世界了。
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