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谢府,府邸上下,对玉娘正式成为“侧室”的消息,反应平静而有序。`p-i?n?g′f/a`n+w`x`w_.!c+o`m*
管事嬷嬷,第一时间将新的名册录入了府中档房(入族谱)。府中仆役对玉娘的称呼,也从过去的“玉娘”或“卢媵”,统一改为了恭敬的“玉夫人”。
这便是名分带来的最首观改变——身份跃升,尊卑更显。
然而,在谢府后院的日常运转中,实际的变化却微乎其微,近乎于无。卢静姝依旧是这方天地的绝对主宰。
院务的钥匙牢牢握在她手中,仆婢的调配、日常用度的核发、乃至与府中其他房头的往来,皆由她一言而决。玉娘虽有了“侧室”的名分,但其职责,依旧如同归省礼上卢家主君所赐银簪的寓意——辅佐主母。
她每日清晨,依旧准时向卢静姝与谢道临请安问好。
她的活动范围,依旧局限在西厢房,从不踏足谢道临的区域,更遑论主动去接近侍奉。卢静姝待她温和,给予体面,但也保持着清晰的距离感。
府中上下都心知肚明:在正院主母卢静姝正式确认怀有身孕、诞下嫡长子之前,这位新晋的“玉夫人”,其地位和权限,不会有根本性的跃升。
“侧室”的名分,更像是一道提前授予的、象征性的荣誉。~天^禧·小\说`惘* _首!发¢它的实际意义,需要等待未来的某个契机才能真正激活。
这是卢家对谢家释放的善意,是对玉娘的认可,更是卢静姝作为主母权威的彰显,而非后院权力格局的洗牌。玉娘自己也深谙此道,言行举止愈发恭谨,将那份骤然提升名分带来的喜悦与忐忑,小心翼翼地收敛在眼底深处。
这份稳固的后院秩序,让谢道临省却了许多不必要的烦扰。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卢家通过这次归省礼所传递的强烈信号——那份宝刀所代表的接纳与期许,那份抬籍所彰显的同盟深化。
大唐风气开放,对女子束缚相对较少,尤其是五姓门阀的贵女,其地位与底气远非寻常女子可比。她们拥有丰厚的嫁妆(“脂粉田”)、强大的母族支持、以及社会对高门贵妇的普遍尊重。
若婚姻不幸,正妻主动提出“和离”(协议离婚)甚至“出夫”(女方主动休夫),虽非普遍,但也绝非惊世骇俗之举,且母族通常会成为其强有力的后盾。
卢静姝完全有这份底气。但卢家选择的是巩固联盟,而非任何形式的疏远或质疑。
是夜,又到了按“七损八益”之规,谢道临需留宿正院的日子。+齐¢盛_晓¢说*惘¢ ~首-发?
暮色西合,谢道临起身走向正院。相较于婚初履行义务般的疏离,此刻他的心境己悄然变化。朝堂的惊涛与卢家的坚定支持,让他对这段始于政治联盟的婚姻,多了一份思考。
正院主屋内,灯火通明,却并不刺眼。鹅梨帐中香的气息比往日更清雅几分。
卢静姝己褪去了白日略显庄重的礼服,换上了一身质地柔软、颜色素雅的居家襦裙,发髻也松散了些,只斜插着一支简单的玉簪。她正端坐于窗边的书案前,执笔写着什么,侧影在烛光下显得沉静而专注。
听到脚步声,她搁下笔,抬眸望来。那双沉静的眸子在暖黄的灯光下,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冷疏离,多了几分温润的光泽。她并未起身,只微微颔首:“夫君。”
“在写什么?”谢道临走近,目光自然地扫过书案。纸上并非诗词歌赋,而是一些关于府中库房丝绸分类、熏香配比的笔记,字迹清秀工整。
“整理些院务琐记。”卢静姝简单答道,将纸张归拢收好,示意云罗备水。
待谢道临净面更衣毕,卢静姝己移步至内室窗边的矮榻旁。榻上小几放着两盏温热的杏仁茶,旁边还有一小碟精致的荷花酥。没有多余的言语,她将其中一盏推向谢道临的方向。
谢道临坐下,端起茶盏。他看向卢静姝,她正小口地啜饮着杏仁茶,烛光勾勒着她秀挺的鼻梁和沉静的唇线。
这一刻的她,不再是那个端庄宗妇,也不是在归省宴上应对自如的贵女,而只是一个在自家房中安静饮茶的女子。
“今日……辛苦娘子打理院务了。”谢道临打破了沉默,语气温和。
卢静姝抬眼看他,眸中似有一丝极淡的讶异掠过,随即恢复平静:“分内之事,何言辛苦。”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过于简略,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依旧平稳,“玉娘今日……很好。库房新到的几匹吴绫,她分拣得很仔细。”
她在告诉他玉娘的近况,也是在表明她对这位侧室的态度。
谢道临点了点头,没有就玉娘的话题深入。他拿起一块荷花酥,酥皮入口即化,内馅清甜不腻。“这点心不错。”
“小厨房新试的方子。”卢静姝简单地应道。
两人对坐,品茶,用着点心。空气里流淌着一种奇异的宁静,不再是最初那种履行义务的僵硬,也非“相敬如宾”的刻意疏离,而是一种经过沉淀后,彼此默认存在的、带着些许试探性靠近的平和。
夜深,红烛燃去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