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靠在舱壁上,大口喘着粗气,眼前彻底被黑暗和旋转的光斑吞没。
“墨大人!”艾德里安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扶住他。
“无…妨…”墨衡的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告诉陛下…务必…按此…角度…发力…不可…有差…”话音未落,他便彻底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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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民营地深处,废弃窝棚区**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渐渐覆盖了这片绝望之地。白日暴动留下的混乱痕迹随处可见:翻倒的破车、散落的杂物、熄灭的篝火余烬。空气中弥漫着汗臭、排泄物的恶臭和一种挥之不去的恐惧气息。营地边缘与戚光亲卫营对峙的喧嚣声浪已经暂时平息,只剩下疲惫的喘息和压抑的啜泣在黑暗中飘荡,如同鬼魂的低语。
冯远(慧觉)像一抹真正的阴影,无声地游弋在营地最肮脏、最混乱的区域。他的感官提升到了极致,捕捉着黑暗中每一个细微的动静:远处军阵甲叶偶尔的摩擦声,窝棚里灾民痛苦的呻吟,垃圾堆里老鼠窸窸窣窣的窜动……以及,那些被他亲手释放的“使者”带来的变化。
他蹲在一个散发着浓烈恶臭的露天便溺沟旁,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视着污秽的泥地。借着微弱的星光,他清晰地看到泥泞中散落着几缕黑色的毛发,还有几点深色的、粘稠的污迹。空气中,除了固有的恶臭,似乎还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他伸出两根手指,极其小心地避开污秽,拈起一小撮沾染了深色污迹的泥土,凑到鼻尖下。那股甜腥腐败的气味瞬间变得清晰、刺鼻。他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狂热的满意光芒。
“开始了…”他无声地翕动着嘴唇,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目光投向附近几个挤满了老弱妇孺的破败窝棚。其中一个窝棚里,隐隐传来一阵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咳得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咳嗽的间隙,夹杂着几声微弱的、属于孩童的、带着惊恐的哭泣。
冯远如同鬼魅般靠近那个窝棚,透过破草席的缝隙向内窥视。借着窝棚内一点如豆的油灯光芒,他看到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妇人蜷缩在角落,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伴随着身体的猛烈抽搐,她用手死死捂住嘴,但指缝间还是渗出暗红色的血沫。旁边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惊恐地抱着老妇人的腿,小脸煞白,泪水无声地流淌。
老妇人咳得几乎喘不上气,身体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就在她又一次猛烈咳嗽,身体前倾的瞬间,借着昏暗的光线,冯远清晰地看到,她破烂衣襟下露出的脖颈和锁骨附近,皮肤上赫然出现了几块触目惊心的、紫黑色的斑块!
鼠蚤叮咬留下的腺肿,以及皮下出血形成的瘀斑——黑死病(鼠疫)的典型早期症状!
冯远眼中的满意瞬间化为了冰冷的、毫无人性的欣赏。他仿佛在欣赏一件自己亲手完成的杰作。他无声地后退,融入更深的黑暗。计划进行得无比顺利。疫病的种子已经种下,并且开始在这片绝望的温床上悄然萌芽。恐惧不再是谣言,它有了真实的载体,有了看得见摸得着的恐怖形态。这比任何煽动都更有力量!
他需要将这份“礼物”,送到更需要它的人面前,送到那些还在犹豫、还在观望的“聪明人”眼前。他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蝙蝠,悄无声息地朝着灾民营地边缘,那片相对“体面”些、由一些尚有家资的灾民和本地小商户临时搭建的棚户区潜去。在那里,他需要一个“见证者”,一个能将恐慌精准散播出去的“扩音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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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闸工地,绞盘阵前**
夜幕彻底降临,工地四周燃起了熊熊的火把,跳跃的火光将巨大的绞盘、绷紧的铁链、泥水中挣扎的人群映照得如同地狱的图景。赵琰站在两座绞盘之间,浑身泥泞,右眼眼角不断渗出的血丝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猩红的倒计时在视野中狂乱地闪烁,视野边缘的裂痕带来的剧痛几乎让他无法思考。
“陛下!垫石加固完毕!”
“陛下!第二道铁链交叉缠绕完成!活结预留!”
“陛下!所有人就位!”
急促的回报声在耳边响起。赵琰猛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几乎要撕裂头颅的剧痛和视野的模糊。他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淤泥腥气和汗臭的空气也无法压下心中的焦灼。墨衡…墨卿的消息呢?!
就在这时,一声清越而急促的鸽哨声划破沉闷的夜空!
“扑棱棱——”一道灰色的影子如同闪电般俯冲而下,精准地落在了赵琰抬起的手臂上!
是“灰羽”!
赵琰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迅速解下鸽子腿上的细小竹筒,抽出里面卷得紧紧的纸条。借着近旁火把的光亮,他迫不及待地展开。
纸上字迹并非墨衡的,而是王承恩那特有的、带着一丝阴柔却工整无比的笔迹。上面清晰地记录着墨衡在极限状态下口述的关键数据:绞盘移动的距离、牵引的角度、铁链缠绕的细节、垫石的要求…
,!
每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