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有半日,将近黄昏,薛运道:“脂凛城将至,吾等已在溪风郡,溪风正中,便是王都。”
关弦道:“传闻脂凛却有双绝,一为佳肴,二为佳人,不知确否?”
薛运道:“佳肴无甚稀奇,佳人却属绝色。”
关弦道:“昔日拜入师门,料定今生无缘中土,不想世易时移,今日竟至此地。”
薛运笑曰:“汝惧否?”
关弦道:“生死难测,焉能不惧?然有一事不明,还望师兄相告。”
薛运道:“何事?”
关弦道:“师兄路熟如是,莫非曾至王都?”
薛运笑曰:“早年曾有往来。”
关弦道:“师兄年幼便在师门,聚龙之人焉可至此?”
薛运道:“王都之人可至聚龙,聚龙之人为何不可至王都?”
关弦道:“此乃国法。”
薛运道:“此王都之法,非聚龙之法。”
关弦道:“然今已至中土,却当依王都之法行事。”
转与无支祁道:“汝曾至王都否?”
无支祁道:“天下之王多矣,却说哪王之都?”
薛运道:“此间唯此一王,你我生死,皆在其指掌。”
说话间,脂凛城依稀可见,无支祁道:“却往城外还是城内?”
薛运道:“我与关弦往城内拜谒县令,你随公子于城外扎营。”
无支祁回视箱车曰:“一路颠簸,却不知公子无恙否?”
薛运上前开启车门,忽见一短刀直抵咽喉,陈昭于车内怒曰:“狗贼,今当取你性命。”
薛运道:“却说一路悄无声息,原来公子早有谋划。”
无支祁道:“怪哉,先前怎不知他有此短刀?”
关弦道:“定是藏于隐秘之处。”
无支祁道:“这些天来寸步未离,有何隐秘之处不为我等所知?”
关弦道:“却须一番心思揣摩,莫非藏于门户之中。”
无支祁道:“他本男身,有何门户?”
薛运闻言怒曰:“刀已在颈,还有心思戏谑?”
无支祁道:“刀在你颈,却与我等何干?”
陈昭道:“留下车马,你等速去,待至脂凛,便饶过这厮性命。”
无支祁道:“这却不成,此距王都尚远,一路怎能无马?”
关弦道:“况此马随我多年,委实不忍舍弃。”
薛运怒道:“枉我视汝等如骨血,却还不比一马?”
三人犹自说闹,陈昭恼火,大喝曰:“狗贼,尚不知死?”
言罢举刀便刺,薛运早有防备,仰面闪过,无支祁上前将陈昭拖至车下,痛加拳脚。薛运止之曰:“莫伤他性命。”
无支祁道:“当打断一条手臂,且看日后还敢逞凶。”
薛运道:“终究一场同门,却叫于心何忍?”
言罢取过关弦佩剑,上前扯住陈昭,一剑斩断右手,笑曰:“且断绝后患便是。”
陈昭错愕半响,俄而放声哀嚎。薛运将断手交予无支祁,与二人道:“山中之时却不该欺瞒你等,当下之计却须好生商议。”
是夜,薛运同关弦来到脂凛城下,城头军士上前盘问,薛运告之曰:“王都亲敕云麾将军,薛运是也。”
军士闻言大惊,急报兵长,兵长亦惊,嘱其稍待,急往县衙传讯。少顷,县令陆潘率众出迎,正待寒暄叙礼,却闻薛运道:“我等昼夜兼程,饥馁乏困,不知公等可备酒食?”
陆潘痴征片刻,喜道:“府中早备薄酒,待为将军洗尘。”
薛运又道:“一路荒山野岭甚是无味,不知城中可有娱兴之所?”
陆潘闻言,错愕无语,县丞在旁笑曰:“身临沧海何问水?人在九天莫说云。将军既到脂凛城,花林粉阵已在校场,只等将军点兵。”
薛运笑道:“君等知我。”
众人不敢怠慢,一路吹打,鼓噪而行。待至城中,一丐儿上前,跪地乞曰:“小人三日粒米未进,还望舍口饭食。”
差人大怒,上前呵斥。薛运止之曰:“施恩行惠,乃吾辈之本。”
言罢自怀中取一绢帕,包裹些许散银,与之道:“且以此谋些营生。”
丐儿大喜,拜谢而去,待至僻静处解开绢帕,忽见一众乞丐上前围住曰:“你这厮从何而来,于此谋食却不问门路?”
丐儿颇为不耐,取出银两与众人道:“拿去便是。”
众丐得了银两,一哄而散,那丐儿见四下无人,取绢帕仔细视之,但见其上两行蝇头之字,书曰:“城东三十里石梧村,寻无支祁。”
丐儿阅罢,焚毁绢帕,往深巷而去。
薛运随县令陆潘来至县府,甘旨肥浓,水陆齐备,酒宴委实丰盛。中土饮食不同南州,工法用料各有手段,脂凛乃两州交界,兼得两地所长,薛运叹曰:“今得佳肴如是,日后纵得龙肝凤髓却有何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