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自有豪情万丈,将军何必计较于此?”
又饮数盏,胡霸曰:“此人本名唤作渠缪,确为火德炎君次女,伊耆后裔现身王都,如同赴死。幸其为庶出,身世罕为人知,一时侥幸,未为旁人察觉,今已远遁,匿身于外郡。”
薛运闻言怅然道:“非其舍死传讯,将军怎知我落难于此?某确欠下一条性命。”
言罢举杯一饮而尽道:“如是也好,她自无恙便好。”
言罢连饮数盏,默而无语。胡霸见状叹曰:“似这般性情,终有一日受你牵累。且听胡某一言,中土非南州可比,栖身王都,当如履薄冰,稍有疏失,转瞬生死两隔。伊耆之事非你力所能及,休要心存非分之想。”
薛运拜曰:“谨记将军良言。”
胡霸道:“陈陶现在何处?”
薛运道:“实无相瞒,此人现在城中,将军呼之即至。”
胡霸道:“陈昭生死如何?”
薛运道:“此人现在城外,虽受皮肉之苦,然性命无忧。”
胡霸叹曰:“汝知陈陶乃何人?”
薛运道:“被逼绝路,实无奈之举,明日我便将陈氏父子送至县府,听候将军处置。”
胡霸道:“陈陶位极人臣,我却如何处置?”
嗟叹半响曰:“明日且将陈公送至县府,陈昭暂置城外,另有发落。”
薛运从之,连夜而去。
次日正午,军士来报,一人驭一箱车至县府门前,胡霸问曰:“何人?”
军士答曰:“驭车者似一乞儿。”
薛运微微颔首,胡霸会意,率姒康等人出迎,见驭车乞儿正是刘洵,薛运命其退在一旁。胡霸立于车前,俯身施礼曰:“末将胡霸,恭迎冢宰。”
车内一人道:“有劳将军,老朽愧不敢当。”
薛运上前施礼曰:“陈公厚恩,在下没齿不忘。”
陈陶曰:“将军无须多礼,陈某性命得存,全仗足下虎威。”
闻其声风平浪静,观其色海晏河清,薛运心下莫名悚惧,众人前呼后拥,引陈陶来至县府,待至正堂,胡霸以首座请之,陈陶亦无相让,端坐当中。胡霸问曰:“冢宰何时来至安萍?”
陈陶道:“个中详实,料将军已知,却何须再问?”
众人闻言,默而无语。陈陶见状笑曰:“老朽新学俳优之艺,今献拙于此。”
言罢,收敛笑容,正颜厉色曰:“安萍令陈禄何在?”
陈禄为铁索绑缚,跪于阶下,但见陈陶,放声泣曰:“陈公救我。”
陈陶道:“汝恣睢自用,张狂妄行,戕害上将,罪不容诛,却有何颜面求救于此?”
陈禄哀曰:“陈禄沥血披肝尽忠竭力,公焉能绝情如是?”
陈陶怒曰:“狂徒犹不知悔!”
转与姒康道:“此汝治下之吏乎?”
姒康顿首曰:“下官知罪。”
陈陶曰:“谋害王都上将,该当何罪?”
姒康答曰:“依华夏律,当遭族灭。”
陈禄闻言暴起,厉声喝曰:“陈某无罪,皆奉命行事,陈某无罪……”
四下衙差上前制之,撕扯间,折其腓骨,断起下颌,制伏于地,拳脚相加。陈禄满面血污,犹自咆哮。薛运见之,上前禀曰:“此事因卑职寻衅在先,陈禄恼羞成恨,情急而起杀心,望冢宰容情,法外施恩。”
陈陶冷笑曰:“薛将军何意,犹怜此人?昔日连送锦盒,不见有此热肠。”
薛运闻言道:“卑职自幼便爱盒奁之类,冢宰若有同好,明日另有上品相赠。”
陈陶面色紫青毛发倒竖。胡霸见状道:“陈禄罪无可赦,当处极刑,然念其为官多年别无他过,当免责于眷属。”
陈陶闻言冷笑曰:“车骑将军出言,老朽焉敢不从,既如此,便免去族灭之刑。然此贼罪大恶极,十死不问,不知其昨夜如何戕害云麾将军?”
姒康禀曰:“以炮烙之刑。”
陈陶道:“今夜便以炮烙之刑处决此贼。”
是夜,县府门前筑起高台,闻县令将死,城民皆来观之,比肩接踵,屯街塞巷,更有商贩往来叫卖,俨然闹市一般。入夜时分,陈陶、胡霸立于当中,薛运等人列在一旁,郡守姒康登台,宣陈禄之罪,所处之刑。差人拖陈禄至台上,刑柱已备,待绑缚结实,郡守即命行刑。少顷,铜柱火红,台下焦烟阵阵哀嚎声声,陈禄颌骨断折,不能言语,然一双血眼至死犹睁。薛运咬牙切齿喘息甚重,关弦在旁低语道:“我等临刑之时,何见此人半分怜悯?兄长何故故心怀不忍?”
薛运道:“此非不忍,实乃悚惧,如其所言,蝼蚁之辈,生死确如股掌之戏。”
是夜,县府门前人山人海,直至灰飞烟灭,方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