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本。这一套装束,自然又是侦察科的两位留守女侦察员的杰作,她俩从诸多化装侦察便服中给龙麒精选的一套装束,201首长又亲自帮助修饰,并告知如何把握好尺度等,程祥依然是跟班伙计装束。
龙麒至所以这番打扮,一则是,在最后收网、扣瓮的关键挡口,防止老魔头蒋鹏飞可能安插的内奸或者其他眼线的跟踪;二则,也是让龙麒以这样的装束面对蒋鹏飞,给龙麒增加印象分,从而,进一步取得其信任。足见201首长对龙麒下午4点,带着被“策反”的野战军团长赵鼎文,跟老魔头蒋鹏飞和他手下的骨干分子的见面,考虑的是何等的周全,又是何等的重视。
龙麒和程祥从中共北满分局后院小门走了出来,绕行几道街后,雇了一辆四轮洋马车回到军区家属大院自己的家,程祥在附近一家小酒馆,要了两个菜边吃边等他。
此时,是下午三点多一点,他知道自己已经怀孕的妻子穆凤桐会从医院回来,为自己的爷爷做晚饭。
龙麒的爷爷得知孙媳妇怀孕了,就从龙麒的干爹宋帆处回来,尽己之力照料一下。
穆凤桐见龙麒这一身打扮,先是愣了一下,以为家里来了客人,忙迎了上去,说:“老先生,请进。”
龙麒一听,扑哧一笑,说:“你看我是谁?”
穆凤桐这才看清原来是龙麒,笑着用右手中指戳了他一下额头,带有点申斥的口气说:“都是30好几的人啦,还像小孩子一样搞恶作剧,不怕左邻右舍见了笑话你。”
龙麒笑了笑,回应穆凤桐道:“9月3日是抗日战争胜利一周年的日子,军区要搞个军民联欢会,我们处里演一个小话剧,我呢,就扮演剧中的账房老先生。这不,刚刚彩排完,还没卸妆,回来让你和爷爷看看,挑挑哪儿还不合适,我再改改。”
听龙麒这么一说,穆凤桐还信以为真,前后左右瞧了瞧,说:“还真像个账房老先生。”
龙麒的爷爷闻声从里屋出来,接过孙媳妇的话碴说道:“我孙子本来就是账房先生的料,而且,还真的当过账房先生,怎么能不像?”
龙麒的爷爷见孙子回来了,高兴地拉着孙子的手往炕边走。上炕后,龙麒给爷爷的长杆铜烟袋锅装上他刚给爷爷买的亚布力旱烟,掏出打火机点着烟。于是,爷孙俩又像往常一样,双双盘腿坐在炕上谈古论今,天南地北的侃大山,穆凤桐则忙里忙外的张罗着。
吃饭了,一家三口人像往常一样,围着小炕桌边吃边有说有笑的,聊起这几天听到的、见到的和报纸上读到的新闻、同事和邻里的一些趣事等。此时,龙麒已经把身上那一套账房老先生的装束卸掉,让穆凤桐一起裹在灰布包里,还特意嘱咐穆凤桐将假发头套、假眉毛、假胡须装在一个盒子里,中间用纸隔开,别弄乱了,他怕戴久了,挂不住露出原形。
“不就是上台演一场戏吗?台底下的观众哪能看的那么细?”穆凤桐边整理边说道,大有一种不以为然的态度。不过,她还是找了一个带盖小方铁盒,将这几样轻轻地放了进去。
穆凤桐哪里知道,自己的丈夫,今儿下午4点,将穿着这套账房老先生的装束出现在杀人不眨眼的大汉奸、国民党陆军新编27军中将军长蒋鹏飞的面前。自己的丈夫也确实在演戏,只是他扮演的是将蒋鹏飞这条大鲨鱼,还有他手下的那些鱼虾龟鳖引进已经为他们布好的大网的向导;他扮演的是将这些早就该死一百回、一千回的人渣、败类引进已经为他们掘好坟坑的招魂使者。不过,也许自己的丈夫也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跟这些恶人们同归于尽,再也回不来了。
当龙麒走出家门时,又是一身账房老先生的装束,转过屋角,刚才在屋里硬压下去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哗地往下淌。
“也许,这是我龙麒跟爷爷、妻子最后的一顿饭,也是见最后的一次面。爷爷,凤桐,对不起了,请谅孙子的不孝,请谅丈夫的狠心。为了把东洋小日本鬼子豢养的走狗、双手沾满自己同胞鲜血的杀人恶魔、大汉奸蒋鹏飞,还有他的爪牙们送进十八层地狱,让他们永世不再害人,我只能如此了。凤桐啊,也许,我将见不到咱们的宝贝儿子或者女儿,等咱们的孩子长大了,懂事了,你告诉他(她)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是孬种就行了。”他边想边回头瞧了一眼自己的家,牙一咬,用袖子擦了擦泪水,等他走出大院门口时,整个人就跟往常一样,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
听我讲故事的诸君,我的爷爷龙麒是位在阎王殿打了好几个来回的铁骨铮铮的硬汉,而此次跟有着“杀人魔鬼”恶名的老魔头蒋鹏飞见面,有可能有去无回,在跟老魔头同归于尽的同时,自己也许将命丧黄泉。
死,对于我的爷爷似乎龙麒无所谓了,唯一感到遗憾的是丢下我的太祖父,丢下我的奶奶,丢下尚未问世的、我奶奶肚子里怀的孩子,我的爷爷觉得挺对不住我的太祖父,对不住我的奶奶,他流泪了。
何为铁汉柔情?我曾经读过大文豪鲁迅的《鲁迅书简补遗》中一首诗曰: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