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起,递去一杯茶水,语声中听不出半点落寞:“你还是念着他。”
清九静静注视着杯中倒影。他挺拔的身形,此刻竟像是有些憔悴。厚厚帷帐被人掀开,走进的脚步声有些急,不必抬头,也知道是师傅与师兄来了。玉衡真人打量着她气色,长长松了一口气,欣慰道:“你总算醒了。”
晚凌紧紧皱眉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差一点儿就……若非……下次断断不可再如此胡闹!”
清九别过头,倔强地反驳道:“就算再重来一次,我也会这样做。”
秦衣轻哼一声,握紧了她左掌,体内衰微之极的灵力未曾用来调息疗伤,而是尽数送入她体内抵御着肆虐的魔气,他淡淡开口道:“重来一次?不会有那种机会。”
清九想要争辩,却无力地咳起来,秦衣微微皱眉,轻抚着她背脊替她顺气,回头向众人使了个眼色。玉衡真人轻叹一声,缓缓道:“你们都先回去休息吧,她刚刚醒来,身体太过虚弱,不宜打扰。”微微拂袖,盘膝坐下,再次运起功来,准备为她疗伤。
晚凌皱着眉,沉声嘱咐道:“好好休息,不可乱来。”
紫芸似还想说什么,见她已困倦地闭上双眼,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随着晚凌离开了帐子。杨牧只皱着眉打量着秦衣,似乎颇为不能接受他出现在这里,只是众人皆已同意,而天衍被称为魔教,似却有误会……此间关节,他一时却还没想通。
秦衣静静坐在榻边,百年来素少好好休息过,也不在乎这几日不眠不休,只是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受怕,竟比苦心筹谋还要疲累百倍。帐中一时只留下几道人影,寂见他没有离去之意,不由迟疑道:“主上,您……”
秦衣知道她想说什么,不待她说完,已淡淡打断道:“没事。你伤得也不轻,快去休息吧。”
寂皱起眉头,似欲再开口,却又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这里,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帐。
淡青色法阵伴着符诀渐渐浮起,将她笼罩在其中,温和纯正的灵力缓缓流淌在经脉中,修补着损伤压制着魔气,尽管只是杯水车薪,却也试图减轻她一分痛苦。昏昏沉沉中她只记得法阵持续了许久,大概师傅消耗了许多修为,她的身体却依然一点起色也没有。
秦衣还在那里,仿佛变了一个人,连话也少了起来,只是静静看着她。清九裹住被子,勉强向内蹭了蹭,拽着他袖子,低声道:“休息一会儿。”
秦衣眉头稍展,微微点头,枕着手臂在外床躺下,侧头望着她,似永远也看不够,却没有半分逾越,哪怕是一个怀抱。就像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曾经那样伤害她,却又要如何实现自己不变的诺言?
更深露重,夜寒风冷,一袭薄被抵不住大漠中彻骨寒气,更抵不过人心的孤寂。清九翻过身,轻轻向他那边挪了挪,余下的一只手抚过他胸口冰冷的金饰,有不悦地滑开,攥住那温热,还带着干涸血迹的衣襟。
秦衣迟疑着,静静看着她微皱的眉头与苍白脸色,一时竟有些无措。
清九顺势再往他胸口蹭了蹭,偏头靠住他胸膛,柔软的长发便擦着他下巴,有些微痒。血腥,尘土,还有他的气息,混合成令人安心的味道,她抱着被子,微微蜷缩着,就这样睡去。
温热的呼吸落在胸口,相对无言。秦衣缓缓勾起唇角,轻轻替她掖好了被角,那只手顿了顿,缓缓落在了她腰间,将她揽入怀中。暖意渡去,纵长夜漫漫,终无所畏惧。
桃源不须梦,相思已入骨。不为避风雨,心安即归途。
此心已予,无可悔也。
呵,若是能够一辈子都如此,又该多好?
不……一辈子太长,就这样一个晚上,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