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女官是太医院冷若贤的长女冷清郁。
容妃之子皇四子荀平乱自生来便体弱多病,三天两头召太医诊治,因此容妃和太医院众人熟络极了。
容妃是个精明的女人,虽居后宫,仍洞悉前朝局势。冷若辰、冷若贤兄弟是出身微贱的庶民,世家大族根本不屑与之相交;唯靠着皇帝的提携,才在崇音山上立住脚跟。冷若辰虽瞧不上金凛阿谀奉承,但他打心眼里怕是嫉妒金凛的荣宠呢!
如今,朝廷上下公认,将来继承皇位的必是嫡长子荀止戈。但自有容妃自有她的打算。论出身,皇后娘家金氏一样遭人孤立鄙夷,还背着罪人之后的恶名。所以,荀止戈虽贵为嫡子,也并非高不可攀。若容妃替皇四子拉拢了冷氏兄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冷清郁性情文静稳重,从小听话,一心想要光宗耀祖。
“冷姑娘在我这里真是委屈了。”容妃道,“若姑娘看得起,就把这儿当自己家,需用什么便和我讲,我再拨几个稳妥的宫女过来侍候姑娘。”
“娘娘,天家尊贵,臣女不敢逾矩。”清郁道。
“冷姑娘,若是没有令尊,皇四子他……根本活不到现在。令尊是我母子的救命恩人。”容妃垂下眼眸。她出身微贱,没有家族势力可倚仗,孤身一人周旋于深宫。这个太过要强的女人,为计谋揉碎了一颗玲珑心。她不愿苟活于夹缝之中,只当任人摆布的棋子。不论多么艰难,只要生出一个儿子,她都要放手一搏。
可是,她的儿子真的太弱了。可怜的孩子终日蜷缩在床上,与汤药为伍,无数次被御医下过必死无疑的结论。但他还没死,还没脱离苦海。容妃却对他抱着高得不切实际的希望,残酷地计划着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上。
露儿最终得了个在山径上扫地的差事。她也不知芊芊被分去了哪里,只在分别时用力握了握手,互祝好运。
一连几日,皇上没有召见太医,冷若贤便将自己关在书房不肯出门。
冷若贤在太医院官职最高,但他手下几个人,无一是他心腹。那些人各怀心思,各投其主,根本没把他这个年轻的院判放在眼里。
冷若贤漠视高官厚禄,平日也懒得奉承皇上。但医者仁心,他是诚意盼着皇上病情好转。可惜,皇帝不信任他。除了内廷偶尔急召太医,他想见圣驾一面都困难。
春日悄然来至高山之上。冷若贤心中一动,推开门走到室外,沿着山路漫步,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溪边。
涓涓细流蜿蜒流淌,温顺、婉转,没有一丝野性——这就是守韵河啊!
他幼年时,在家乡东胤,常在寂静的夜里听到远处传来气势壮阔的波涛声。他们兄弟两人跑到水边玩耍或是乘船出海;哥哥熟习水性,驾船娴熟,常划着一只小舟带他出海,于浪尖驰骋。汇入大海的守韵河,晴时则波光粼粼,旷达开阔;狂风骤雨之中,则是汹涌澎湃,闻者心惊胆战!
可在崇音山上,连雄浑的守韵河,也如此温驯。
冷若贤正想着心事,忽听身后有人疾步而来。一个药童气喘吁吁道:“冷大夫,不好了!四殿下又咳出血来,容妃娘娘急着找太医呢!我跑了这么老远,可算碰见您了。”
冷若贤一惊。他难得一次出来散散心,就差点闹出人命;忙问:“云城不是在当值么?他叫你来找我的?”那药童一愣,道:“啊?云大夫这几天都告假啊,他说他跟您换的班。”冷若贤心道云城这厮偷懒旷工,编谎都编到院判头上来了。但救人要紧,他来不及追究云城,忙吩咐那药童回太医院去取他的药箱,自己先行一步往琵琶阁跑去。
冷若贤赶到容妃宫中,来接引他的正是他长女冷清郁。清郁刚进宫当差没几天,就碰上这么大的事,有些慌了神。见到自己父亲,才微微放下心,忙领他入内。
冷清郁从小耳濡目染,也会些粗浅医术,已经给皇四子号过了脉。那脉象微弱断续,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
冷若贤见清郁直跟他摇头使眼色,便知大事不好。他心下悲凉,实不忍面对容妃母子。举步进得屋内,只见皇四子荀平乱双目紧闭,面如金纸,气息微弱。冷若贤给容妃行了礼,顾不上就座,单膝跪在床前摸了摸荀平乱的脉搏,又翻看他眼睑,从清郁手里接过银针扎了几个穴位。
说实话,他做这些全是做给容妃看的。荀平乱先天不足,病体虚弱,苟延残喘至今已属奇迹,纵神医降世也无可奈何。可偏偏这孩子命数未尽,一时没了呼吸脉搏都能醒转过来。冷若贤及太医院上下心中有数,无论容妃请谁诊治,都只开些温和滋补的方子养着;能养到几时,全凭造化。前阵子新人入宫,荀平乱因新鲜好奇,强打精神顽皮热闹了几日,谁想今日又吐几口黑血,昏死过去。
容妃泪痕未干,充满希冀地望向冷若贤。冷若贤只得斟酌道:“殿下金尊玉贵,必有福运。微臣才疏学浅……”他这番车轱辘话早跟容妃讲了无数遍,皇四子的病情根本无药可医;但容妃怜子之心,总要多问几遍,盼着天降神迹。
可这回,容妃的急切似乎不同以往。冷若贤写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