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沉浮，他们能倚仗的只有皇上的恩宠。
冷若辰苦笑着自嘲道：“要我说，咱们应该学学人家金凛，回家把爹娘都气死，说不定能让皇上刮目相看。”
颜译把茶杯往桌上重重地一撂：“无耻小人！也不知道金凛天天给皇上进的什么谗言，能让皇上这么护着他！连自己家的祖坟都敢糟践的败类，居然容他道貌岸然地坐在相府里！”
那是陈年的往事了。当初皇上有意提拔金凛做官，但担心金凛放不下跟荀氏的世仇。金凛为向皇上表白忠心，扬言等他父亲一死，他就把金氏几十代祖宗埋骨的领地并入宫廷，任由处置！
熙族是最敬祖、重农的民族，祖宗和土地比什么都重要；人拼搏一辈子，无非都是为了光宗耀祖和给子孙留些田产。对于贵族，领地更是安身立命之根本。金凛为了一个官位，竟把祖辈用命挣来的土地拱手让人，令朝野哗然，更把他年迈的老父亲气得一病不起，没过多久便断了气。
父亲墓上黄土未干，金凛却平步青云，一路高升。
如此违逆天道人伦的大事，金凛和荀悯之君臣，一个敢送，一个敢收。
不仅如此，荀悯之转头就晓谕议会，金凛为皇室开疆拓土有功，请议会拟定个封赏，最好能把爵位也往上提一提。
如此任意妄为，弃礼乐于不顾，其荒诞不亚于指鹿为马。
然而，依附天子的诸侯都明白，皇上这是明着试探忠心，不许他们再和旧贵族拉拉扯扯。于是，北澈钟氏，南夏梁氏及各路小诸侯一致拥护天子旨意，请封金凛为鹿崖侯。东胤应氏等几个老贵族势单力薄，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圣旨一下，议会没有驳回。从此，熙国彻底变了天。
冷若辰不想再提金凛，便道：“颜兄必然已经听闻，前年东胤那边应老公爵薨了，承袭爵位的那位新公爵，推说父亲新死悲痛不堪，到现在还没公开露过面。应老公爵这一去，老一辈敢跟皇上较劲的人算是彻底一个不剩了。现在的议会里坐着的公子，大多是在当今天威之下长大的年轻人，还有谁真敢反驳圣旨？”
颜译应道：“应老公爵一死，许多人纷纷送自家的公子到山上来读书，跟皇上皇子们套近乎，好给自己留条后路。看得出来，应公一去，这些人是没了主心骨，心里慌了。”
冷若辰道：“你听说过东胤的石皎石侯爵吧？他们石家从几百年前就是应家的附庸，石皎也始终是跟在应老公爵身后，自然没少得罪皇上。他仗着应老公爵对他好，他家闺女又攀上了应老公爵的公子，就觉得自己是东胤的第二个主人了。仗着东胤的兵力和财力，压根没把崇音山放在眼里。如今老公爵撒手去了，新继位的那位又不露面不表态，我前几天看石皎在山上走路都直哆嗦。”
颜译道：“或许应老公爵一死给皇上省了不少事。但是，咱们毕竟跟应老公爵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彼此都知根知底；可新继位的这位应公爵究竟是怎么一个人，至今谁也不知道。倘若他是个厉害人物，表面消沉，暗地里谋划着什么大事，又要掀起腥风血雨。”
冷若辰也道：“确乎如此。那帮人被皇上欺压狠了，早有不满之心，却谁也没胆量反抗。以应家几百年来的声望，如果真能出这么一个人物的话，定能一呼百应。”
颜译点头道：“这位应公如今是最能影响朝局的人物了。我听各地来的人聊天，无论是皇上的人还是议会的人，全在打听应公爵的事，都快传出应公有三头六臂了。”
“说实在话，现在人人都关心的，还就是那两个人：一个是金相，一个是新继位的应公爵。”北澈钟氏的族长钟雝啜了一口茶，向坐在对面的南夏宗主梁子颀道。
梁子颀呵呵地笑了，摇头晃脑、拖着长音地说道：“当然——当然。不过，我对应公的兴趣没那么大——毕竟人家已经有了心上人了么——但是金相——已过而立之年却仍不娶妻——偏又生得那么好看——我若是女子，我便要嫁给他——”说罢又手舞足蹈，一边唱着什么“之子归”之类的歌词，一边像唱戏似的将一把折扇在脸前挥来挥去。
钟雝往旁边挪了挪以躲开他的折扇，一脸的无语。他本来想跟梁子颀聊聊他对这些事的看法，但梁子颀却是一副喝醉了的样子，总把话题扯到一些不相干的地方去。
钟雝叹了口气，还没想出来这话该怎么接，就见梁子颀突然凑到他跟前，继续用一唱三叹的语气说道：“人涉卬否——人涉卬否——钟公爵啊，你说我若是扮了妆在宴上给大家唱一段——如何？”
钟雝一脸嫌弃地瞥了他一眼，道：“依我愚见，梁公还是算了吧。若是惊吓着了各位女眷就不好了。”他心中想，你若是想扮个疯子，那倒连化妆都省了，本色出演就好。
梁子颀丝毫不恼，反而笑得更开心了，甚至还从椅子上跳起来舞了一段。钟雝看着他只觉得被晃得头晕眼花。
梁子颀此人长得人如其名，身材十分高大魁梧；又加之在南夏的丛林里晒得黢黑，一眼看去乃是一个如同铁山般的壮汉。可跟他说不上三句话，他便开始发疯，要么说话如唱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