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谢道临独自踏入祠堂。-6/邀¢看/书^惘. ^耕~鑫·蕞`全?
青铜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艰涩的"咔哒"声,仿佛打开了某种禁忌。密阁不大,仅容一人转身,西壁书架堆满卷宗,每一册都裹着防蠹的蓝布套。
他随手抽出一卷——《景和元年科场案》。
「……主考官礼部侍郎郑虔,于阅卷夜暴毙。遗呈二十三人名录,皆寒门俊才。后查,郑虔所饮茶中混乌头,然烹茶小童乃荥阳郑氏家奴……」
谢道临指尖一顿。景和元年,正是当今皇帝登基首年。那场科考最终录取的,全是五姓七望子弟。
又翻一册——《永徽三年漕运案》。
「江南漕粮霉变,押运使自缢。然其遗孀状告,霉粮实为河东柳氏偷换。未几,该妇携幼子投井,留血书指认柳氏通判。帝震怒,贬柳勖之弟为崖州司马……」
卷尾附了张小像,画着个妇人搂着孩童浮在井中的场景。
最里头有本无封皮的册子,记载更骇人——
「显庆七年,突厥使团夜宿鸿胪寺,翌日全员暴毙。·8*1*y.u.e`s+h~u¢.\c?o,m-太医验为酒中混河豚肝毒。后查,当晚值夜小吏乃范阳卢氏远亲,其女次日被纳入卢公府为婢……」
谢道临缓缓合上册子,灰尘在烛光中飞舞。弘文馆自然负责藏书整理校勘,这些事情官方记载全是"畏罪自尽""意外身亡"。谁能想到背后藏着这样的手脚?
密阁最深处供着块乌木牌位,上书「谢氏门风」西字。牌位下压着本家训,开篇便是:
「持身以正,立世以诚。诗礼传家,不涉阴私。」
谢道临笑出了声。多讽刺啊。满堂清贵,也会用下作手段,这朝堂之上从来不缺腌臜事。
而这满室腌臜事,就藏在谢氏最圣洁的祠堂里。他总算明白了祖父的深意:
谢家嫡长子必须光风霁月,所有脏活都有人代劳;谢氏礼教严苛到变态,恰恰是为了让所有人相信——这样的门第,根本不屑用下作手段。·第-一\墈`书~蛧` !首?发+
就像现代那些顶级财团,明面上慈善晚宴、环保倡议,背地里资本收割、政商勾结。
他摩挲着最新的一册密档,《景和五年军械案》,记载着如何借军器监失火,将寒门出身的监丞拉下马。手法之精妙,比他那个粗糙的流言计策高出十倍不止。
"原来如此……"
谢道临吹熄蜡烛,在黑暗中攥紧那枚青铜钥匙。金属棱角陷入掌心,疼得清醒。
密阁的烛火熄灭后,谢道临在祠堂里静立良久。
当他从祠堂出来时,东方己泛起一线鱼肚白。
他站在廊下,望着庭院里那株百年老树,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缓慢腐烂,又有什么新的东西正挣扎着破土而出。
"郎君?"
挽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捧着一盏温热的杏仁茶。她显然守了一夜,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却还是笑得温婉:"您站了许久,当心着凉。"
谢道临接过茶盏,指尖无意触到她的手指。温暖、柔软,没有半点血腥气。
"挽兰。"他轻声道,"若有人欺你辱你,你会如何?"
小丫鬟眨了眨眼:"告诉郎君呀。"
"若我也护不住你呢?"
"那便认命。"她低头绞着衣带,"阿娘说过,能跟着郎君就是奴婢最大的福分。"
是啊,这些婢女眼里,谢府是诗礼传家的清贵门第,是给她们衣食庇护的恩主。她们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脚下的青砖里可能渗着别人的血。
晨光透过窗纱时,谢道临在铜镜前怔怔出神。一夜未眠,镜中人眼下乌青,嘴角却噙着一丝诡异的笑。
他终于明白了原主那句"做好谢家嫡长子"的真正含义。
不是要他学富五车,不是要他光风霁月,而是要他学会在这吃人的世家里游刃有余。
要他能一边吟诵"仁义礼智信",一边面不改色地安排一场"意外";要他在祠堂焚香祭祖的同时,也能在密阁策划如何让政敌家破人亡。
"郎君,该用早膳了。"
漱梅捧着食盒进来,里头是精致的蟹黄汤包并一碟腌脆瓜。谢道临盯着那碟脆瓜,突然想起密档里记载的"乌头案",毒死考官的那盘茶点,据说也配了腌脆瓜解腻。
挽兰将一片脆瓜送入他口中,他慢条斯理地嚼着。咸、酸、脆,混着昨晚在祠堂看到的血腥,融合成奇妙滋味。
又是一日弘文馆的晨钟响起,谢道临己端坐在书案前。
周昀的空位还留着,新来的寒门校书郎正战战兢兢地整理书卷。卢玦隔着几案抛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谢道临回以浅笑。那笑容温润如玉,任谁都看不出他昨夜经历了怎样的蜕变。
"谢兄今日气色甚佳。"卢玦低声道,"可是遇了什么喜事?"
谢道临展开一卷《礼记》,指尖抚过"刑不上大夫"那句,轻声道:
"只是想通了...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