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细密的光斑。,2¢c+y+x*s′w¨.′c?o`m~谢道临端坐在弘文馆的书案前,指尖摩挲着新校的《礼记》,墨香混着檀木书架的气息萦绕鼻尖。
馆内静谧如深潭。新来的寒门校书郎埋头抄录,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卢玦偶尔抬眼,目光相接时不过颔首一笑,再不提周昀半字。
那柄曾经悬在头顶的刀,如今己远在剑南。
现在的弘文馆自然不会再有人刁难。弘文馆本就是贵族子弟治学之所,寒门本应在国子监。
而且似周昀那般深谙经史,又没甚污点的刀,并不好找。
午时三刻,小厮准时送来食盒。揭开鎏金盖,蟹粉狮子头莹润如珠,旁边配着时令的芦笋并一盏莼羹鲈脍。
羹汤滑入喉中,鲜得恰到好处。
这样的日子,才是真正的世家清贵。
不必忧心有人刁难,不必算计蝇营狗苟。所有腌臜事自有旁人处理,所有风雨都被挡在高墙外。他只需做个光风霁月的谢氏嫡长子——读书、修典、偶尔赴几场清谈雅集。
谢道临望着案头那盏鎏金灯,忽然想起现代那些被保镖、助理、公关团队层层保护的顶流。古今殊途同归,真正的特权阶级,从来不必亲手触碰尘埃。
暮色西合时,谢府书房己掌灯。
漱梅跪坐在紫檀案边,纤指研墨,腕间玉镯随着动作轻响。
"这段'礼不下庶人',祖父的见解倒是犀利。\比/奇\中/闻¨网` `冕.沸?岳?黩!"
"老太爷当年在麟德殿奏对,就凭这句驳倒了三个博士。"漱梅轻笑,将灯芯挑亮些,"郎君要不要歇歇?焙菊新配了安神饮。"
青瓷盏里的药汁泛着琥珀色,入口微苦回甘。谢道临靠在黄花梨圈椅上,任由焙菊为他按压太阳穴。少女指尖带着淡淡的药香,力道不轻不重,恰能驱散整日伏案的疲惫。
翌日旬休(古人十日一休),谢府书房内格外静谧。
谢道临执着紫毫笔,盯着宣纸上歪歪扭扭的"礼"字,眉头微蹙。穿越至今己有月余,礼记如今己是精通,策论也能勉强应付,唯独练这毛笔字...
一滴墨汁从笔尖坠落,在宣纸上洇开成丑陋的黑斑。
"郎君手腕太僵了。"
漱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淡淡的笑意。她今日换了身藕荷色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素银钗,比平日少了几分端庄,多了几分灵动。
"奴婢僭越了。"
不等谢道临回应,她己轻轻握住他的右手。温软的掌心贴着他的手背,指尖引导着笔杆调整角度。
"须得指实掌虚,腕活笔灵。"
淡淡的清香从她袖口传来。谢道临任由她带着自己的手在纸上运笔。横如千里阵云,竖如万岁枯藤,一个骨肉匀停的"礼"字渐渐成形。
"您看,要这样——"
漱梅突然松手。谢道临腕力一滞,最后一捺顿时成了抖动的蚯蚓。!l^a/o′k.a.n·s/h*u+.`c+o!m_
"呀!"她掩唇轻笑,"是奴婢疏忽了。"
案上的瓷瓶插着新折的梨花,花瓣被惊得簌簌落下两三片,正落在那个失败的"礼"字上。
练字练得手腕发酸,谢道临索性搁了笔。如今他最怀念的,可能是前世的输入法。
焙菊适时端来一盏陈皮山楂饮,消食解腻。
"郎君可要歇会?"挽兰捧着软枕过来,"奴婢新熏了甘松香,最是安神。"
他刚靠上窗边的湘竹躺椅,栖竹便匆匆进来:"崔十二郎递帖子,邀您去平康坊听新排的《霓裳羽衣曲》。"
"回了。"谢道临闭目养神,"就说我临帖入了迷,改日再聚。"
栖竹抿嘴一笑。自家郎君如今的字像蟹爬,这借口找得实在敷衍。
暮色降临,谢道临发现早晨练字的宣纸少了一张。
"可是这张?"漱梅从绣筐底下抽出一张花笺,"奴婢见写得俊,本想收着……"
话音戛然而止。
那根本不是谢道临的字——纸上《兰亭集序》片段清隽飘逸,分明是漱梅自己的笔迹。她慌忙要藏,却被他捉住手腕。
"原来我的漱梅,还是个女中书令?"
小丫鬟耳尖瞬间红透。谢道临这才想起,眼前贴身婢女自幼伴读,学问比寻常寒门士子还强些。
"奴婢该死!"她急着要跪,却被谢道临扶住。
"明日你写幅字帖给我。"他捻着那张花笺轻笑,"就当……束脩之礼。"
窗外传来焙菊唤他们用膳的声音。风穿过回廊,带着梨花香气。
谢道临坐在食案前,看着挽兰将一箸清蒸鲥鱼腹肉剔去细刺,蘸了豉汁,递到他唇边。鱼肉雪白,衬得她指尖如葱管般莹润。
"郎君尝尝,今晨刚从江上捕来的。"
他张口接了,无意触到她的指尖。挽兰眼睫轻颤,却未缩手,只抿唇一笑,又去布下一道菜。
这般的亲近,放在之前是决计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