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回府路上,栖竹忍不住问:“郎君为何送这般贵重的经义?”
车帘外细雨霏霏,谢道临把玩着那把诗会用的折扇,悠悠道:
“父亲说得对,白送的东西没人珍惜。?萝,拉¨小¢税^ `无?错?内¢容_”
“可您还是把书借给赵校书了呀?”
“那不一样。”谢道临“唰”地展开扇面,露出漱梅题写的《曲江赋》,“我让他三日后归还,就是给他设了门槛。”
——就像现代商家说“限量发售”,就像培训机构搞“入学测试”。
人性古今相通:
只有要付出代价的东西,才让人觉得价值连城。
三日后,赵寒果然准时还书。
书册不仅完好无损,还夹带了几张竹纸,写满密密麻麻的批注——全是蝇头小楷写就的经义辨析,有些见解甚至比谢氏家学的注释更精妙。
谢道临翻到末页,发现夹着一张薄如蝉翼的桃花笺。
上面工工整整写着:
“寒门浅见,恐辱清览。公子垂询《王制》大义,仆斗胆附拙论于后。”
字迹力透纸背,显然写时极郑重。
谢道临忽然想起现代那些熬夜写企划案的实习生。
但显然,谢尚书不这么认为。′k!a-n!s`h′u^c_h¢i,./c+o\m¢
夜雨敲窗,谢府书房内烛火摇曳。谢道临踏入父亲的书斋时,谢尚书正执笔批阅公文,案头堆着厚厚一摞礼部奏折。
“父亲。”谢道临躬身行礼。
谢尚书头也不抬:“听说你近日与那赵校书走得很近?”声音不疾不徐,话语间分不清喜怒。
谢道临神色不变:“不过指点几句经义。”
“一个帖经下等的寒门,值得你费心?”谢尚书终于搁笔,抬眼看他,“弘文馆修书自有章程,何须你亲自过问?”
烛光下,父子二人目光相接。
弘文馆归礼部管辖,有谢尚书的耳目不是什么秘密。
谢道临缓步上前,执壶为父亲添茶。
“今天子欲广纳寒士,重修经义,此事己成定局。”他声音平静,仿佛在讨论明日天气,“与其让寒门全数倒向浊流,不如让他们……多吃两口谢家的米。”
茶汤注入盏中,水汽氤氲而上。
谢尚书忽然发问:“你可知五姓七望为何能屹立百年?”
"因天下经义释义之权,尽在世家之手。"谢道临放下茶壶,"如今天子要重修《五经正义》,便是要分这释义之权。-微,趣+暁.说, ?首+发."
"所以你赞同修书?"谢尚书突然发问。
谢道临笑了。
他这几日与赵寒论经,看到了世家角度看不到的细节。
“孩儿愚见,即便新修《五经正义》,寒门也翻不了天。”
他朗声道:“父亲可知,城南书肆官刻注本,一卷十五贯钱,寒门子弟一年结余多不过五六贯。所以他们多用民间抄本,错字漏字,皆是常态。”
谢道临看了一眼父亲的表情,接着说道:“更别说笔墨纸砚日日消耗,科举避讳门道重重……这些,都不是读几本书能解决的。所以孩儿以为,即便官修典籍,也惠及不到寒门。”
窗外雨声渐急,打在檐下铁马上,叮咚如刀剑相击。
谢尚书沉默良久,忽然从案底取出一方紫檀木匣。
"给你的。"
匣中是一架精巧的砚屏——白玉为骨,绢面绘着《兰亭雅集图》,边缘用金丝嵌出"诗礼传家"西字篆文。
谢道临指尖抚过冰凉玉骨,忽然明白这是父亲无声的认可。
砚屏是用来防止墨水反光。
寒门的才华可用,却不能灼了世家的眼。
"谢父亲教诲。"他郑重行礼。
谢尚书摆摆手:"去吧。"
回到自己院落时,夜雨己停。
谢道临将砚屏置于书案,月光透过绢面,在《兰亭图》上投下朦胧光影。漱梅为他更衣时,忽然低声道:
"郎君今日...颇有老太爷的风范。"
"嗯?"
"奴婢多嘴。"
谢道临望向镜中的自己——锦衣玉带的世家公子,眉目间尽是恰到好处的矜贵。
"歇了吧。"他吹灭烛火,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如同现代的教材明明相同,却总要去买天价学区房。
古今中外,知识垄断的游戏,从来就没变过。
翌日清晨,谢道临踏入弘文馆时,空气中还弥漫着昨夜雨后的湿润气息。
"谢兄来得正好。"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书架后传来。卢玦手持书卷,从阴影处缓步而出。他身着靛青色圆领袍,腰间玉带上系着卢氏家传的螭纹玉佩,举手投足间尽是世家公子的从容。
谢道临微微颔首:"卢兄早。"
卢玦将书卷放回架上,目光在谢道临身上停留片刻:"听闻谢兄近日与赵校书论经,颇有心得?"
谢道临唇角微扬,不动声色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