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洞外杀声四起,兵刃叩击,人马叫嚣,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沈威不明情势,亦不敢轻动。俄而,声响渐弱,沈威蹑足潜踪小心探寻。但见曲径之上尸横遍地,黄衣人仰卧洞外,喃喃低语道:“汝可是聚龙薛运?”
薛运立于身旁,俯身笑曰:“尔等可是凤凰九魑?”
那人道:“昨夜怎不见你有这般手段?”
薛运道:“尔等猎头,素来重利轻生,若非一役杀尽,日后定有纠缠,昨夜地势开阔,只怕你等走脱,今日齐聚于此,正好斩草除根。”
那人道:“此间地势闭塞,我等脱身无路,正合你心意。”
薛运道:“汝弟兄九人一并上路,也算手足圆满。”
那人笑一声道:“败于你手,心中实有不甘。”
薛运亦笑曰:“待至地府,可寻阎君理论。”
言罢举过短刀,断其咽喉,起身施礼曰:“沈兄勿惊,贼众已然剿绝。”
沈威错愕,半响无语,薛运自敌马背之上取下铁戟道:“此地不宜久留,当即刻启程。”
烈日当空,黏汗闷蒸,蚊虫吮血,荆棘剐蹭。二人艰辛跋涉,一路之上苦楚无数。薛运道:“且委屈一时,待过凤凰岭,路便好走一些。”
沈威道:“累将军挂怀,在下自幼从戎,惯于行军跋涉。”
薛运笑曰:“恕某直言,但看身形,兄却不似行伍之人。”
沈威道:“在下自幼体弱,然在车骑将军麾下却也受过锤炼。”
正说话间,沈威战马忽而癫狂,一步跃起,飞奔而去。薛运一怔,好在胯下黑马久经阵仗,腾跃几步伫立原地。薛运掣起铁戟四面环视,山林寂静不见人影,忽闻一阵嘶鸣之声,薛运俯首视之,但见一花斑大蟒自乱草之中窜出,直扑战马而来。
薛运手疾眼快,一戟将蟒蛇钉住,挑将起来斩作两段。蟒蛇已死,薛运举目眺望,却不见沈威身影,待催促战马,不想烟云似泥塑一般,僵立不动。
薛运一惊,怕是中了蛇毒,待下马查探,却未见咬痕,再看蛇身粗壮如是,当非有毒之类,困惑间忽见后蹄之下一地湿黏,原是吓出溲溺。
薛运恼火,上前一脚,战马吃痛,飞驰而去。薛运倒拖铁戟于后紧追,切齿骂曰:“作死畜生,败事之类。”
薛运飞奔一路,待追上战马已然精疲力竭。天色渐暗,沈威不知去向,四面穷山恶水野地荒郊,薛运长叹一声与黑马道:“若有闪失,便留你于此祭奠。”
幸亏两匹战马皆有识途之能,虽受惊吓却未走错道路。薛运缘马蹄之痕一路追寻,行约数里,山林之中似有人影。
比及稍近,见十余人围定沈威厮杀正紧,薛运急催战马,挺戟上前,大喝一声道:“哪路贼人,来此讨死!”
话音未落,烟云兽紧收四蹄立在原地,薛运毫无防备,连人带戟摔入乱草之中,不见踪影。一白衣人道:“方才那人好似薛运。”
身旁一蓝衣人道:“正是此人。”
白衣人道:“此人既死,大功可成。”
见沈威那厢犹自缠斗,蓝衣人道:“这几人委实不堪。”
白衣人干笑一声道:“虾蟹之辈徒献拙耳,还仗将军手段。”
言罢斥退众人。蓝衣人翻身上马与沈威道:“某等此番只为龙骨,阁下如若不吝,某等绝不相难。”
沈威喘息半响静默无语,蓝衣人道:“既如此,休怪范某无情。”
言罢举一条长戈催马来战,这条兵刃却是骇人,戈身六尺六,戈锋三尺五,往来翻飞,风声灌耳。
两马相交,长戈横扫而至,沈威仰面躲过。待调转马头,长戈迎面啄下,沈威举双剑挡之,兵刃相接,只觉骨软筋麻,险些摔落马下。厮杀片刻,长剑碎裂,蓝衣人笑曰:“劝阁下三思,莫枉送性命。”
沈威执一双残剑依旧无语,蓝衣人道:“既如此,便送阁下上路。”
即要催马上前,忽闻身后一人道:“莫急,且带些盘缠再走。”
蓝衣人一惊,忽见半空之中坠下一人,待闪身避过,却见白衣人正落眼前。蓝衣人回身视之,见薛运执戟立于身后。白衣人满面血污,挣挫半响方起,哭嚎数声,与众人道:“与我乱刃杀之。”
众人围将上来,薛运挥舞铁戟,钩杀一人,挑杀一人,劈杀一人,余者见之四散而逃。薛运甩落戟锋之血,与那蓝衣人道:“我当何人,原是倒戈上将范仲昆。”
蓝衣人笑曰:“久违久违,竟是常败中郎薛步高。”
蓝衣人姓范名春字仲昆,原为冢宰陈陶之幕将,曲岭一战,因粮饷之事阵前倒戈,转投灵秀一族;时隔三年,又因功过之争转投巫族;适逢大战,再度起事转投东夷;
其后又因触犯军律转投雷修,后因阵前怯敌再度叛逃去向不明。范春曾与薛运同随胡霸出征,却也算得同袍故交。薛运道:“一别数载,将军无恙否?”
范春道:“累薛兄挂怀,背主之臣,觍颜苟活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