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樱鸢渐有好转。薛运请辞,力睢苦留不住。是夜,力睢置车马,密将众人送至城外,于乡野一荒宅中暂栖。薛运小心照料,昼夜不离。又过两日,樱鸢犹自虚弱,不堪跋涉。
待至第三日黄昏,关弦来报,德宁城中数百官军将至。无支祁道:“此数犹可应对,只怕其后另有援军。”
薛运道:“荒宅不宜坚守,当于山林迎敌。”
刘洵携樱鸢往山中暂避,薛运引关弦、无支祁抵挡官军。县令颖午率军将至,见三人三骑立于半途。军中有人禀之曰:“正中骑黑马,执铁戟者便是薛运。”
颖午上前施礼道:“下官德宁令颖午,见过云麾将军。”
薛运还礼道:“途径贵地,暂栖一日,劳君至此,实乃薛某之罪。”
颖午笑曰:“王都上将,过我穷陬荒滨,实乃敝县之福,不想将军如是看轻我等,竟无一言相告。”
薛运道:“足下言重,微末之人,但求一夕之宿,怎敢惊扰贵县?”
颖午道:“今于此相逢,亦属下官之幸,如蒙不弃,且往府中一叙。”
薛运道:“王命在身,不容延误,恕在下不便叨扰。”
颖午道:“下官执意相请。”
薛运道:“在下恕难从命。”
对峙片刻,颖午下令进兵。三人于乱军从中厮杀片刻相继逃去。官军穷追不舍,待至深山密林之中,陷坑、蒺藜接连而至。军士久疏战阵,往来周旋,伤亡甚重。待战至半山,无支祁调转马头,杀入中军,生擒颖午。众人悚惧,罔知所措。少顷,薛运亦至,与众人道:“尔等从戎,只图两餐果腹,何至舍生于此?”
转与颖午道:“汝欲舍命否?”
颖午面如土色,不敢多言。薛运见状大笑曰:“且容薛某他日拜会。”
颖午答曰:“且从将军之意。”
无支祁道:“还不下令退兵?”
颖午慌忙下令,率残兵而去。
次日天明,县尉杭进率军三千又至。薛运于深山之间周旋。又过两日,县令颖午增兵两千扎营山下。比及黄昏,于半山瞭望,见敌营星罗棋布,薛运叹曰:“此倾其全县之力。”
关弦道:“粮米将尽,磨耗于此恐陷绝地。”
刘洵道:“这县尉倒也有些计较,困守确是计较要害。”
无支祁道:“此人谙熟地势,当尽早突围。”
薛运思忖良久,忽与刘洵道:“你来此作甚?”
刘洵答曰:“战事焦灼,特来助力。”
薛运道:“樱鸢何在?”
刘洵道:“于山洞中歇息多时,看其气色渐好,概无大碍。”
薛运怒曰:“汝知甚气色?为敌所知却如何应对?”
薛运命三人于此留守,自往山洞寻觅樱鸢。洞穴深邃,一片漆黑,呼唤半响不见回音,待举火观之,却见樱鸢自缢于岩壁之上。薛运大惊,慌急救之。见其鼻息尚在,急唤无支祁相助。无支祁见状,又施捶捣之术,薛运怒曰:“汝只知此一法?”
无支祁道:“只此一法足矣。”
俄而,樱鸢复苏,待服些汤水,渐能言语。薛运问之曰:“何故如此?”
樱鸢低声道:“此与你何干?”
薛运笑道:“娘子心思实难揣度。”
樱鸢道:“哪个要你揣度?”
薛运道:“可是我等何处怠慢?”
樱鸢静默良久曰:“尔等当速去。”
薛运诧道:“却往何处去?”
樱鸢道:“随你往何处,自不愿拖累汝等。”
薛运闻言笑曰:“我自舍命相救,怎可暴殒轻生?”
樱鸢道:“我本无意求生,哪个要你相救?”
话音未落,薛运掌掴其面,樱鸢体弱,翻身栽倒。薛运神色狰狞,切齿曰:“你当我是何人?却由你戏耍?”
樱鸢起身曰:“戏你如何?只恨当初未曾杀你。”
薛运道闻言又欲上前,樱鸢直目相视,毫无惧色。无支祁见状上前止之曰:“却要打死她不成?”
薛运平复半响,命无支祁召集众人商议退敌之策。无支祁既去,薛运与樱鸢曰:“你要寻死,偏不允你。”
樱鸢道:“我之生死,与你何干?”
薛运狞笑曰:“吾乃恶人,却要你生不如死。”
少顷,三人皆至,薛运道:“此山峰顶有一密穴,为乱石荒草所覆,稍加开凿即可进出,你等于穴中暂避,待我往下山请援。”
关弦道:“却往何处请援?”
薛运道:“向东六十里便是江柘郡,郡守姚平乃我至交,援兵一日即可到此。”
刘洵道:“既有援兵何不早言?却苦战这些时日。”
薛运苦笑道:“只当云麾将军有几分威势,不想竟如蝼蚁任凭赶杀,及见故交,却有何颜开口相求?”
刘洵道:“师兄好雅兴,刀斧临头却还顾及颜面?”